“上车!”大驹一声令下,一行人上了保安队派来的大卡车,直奔彩虹小区而去。
小明自然不能忘本,跟兄弟们坐在了货厢里,玫瑰夫唱妇随,也坐上来。这下热闹了,那几个后来的队员围住了玫瑰,纷纷喊着“大嫂”,喊得玫瑰眉开眼笑。老蒙、大驹、阳子则拉着小明叙旧。
大驹跟小明最亲热,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兄弟,听说你在核废墟遇险受伤了,现在看你没事了就好。”
“你也不错哦,当上班长了。老班长呢?”小明心中暖流涌动,他当日的预判没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大驹果然当上了班长。
“老班长调到队部去了。”老蒙接过话头,安慰地拍拍小明的肩膀,“听说伯父去世了,兄弟,节哀!”
“明哥,啥时喝你和玫瑰的喜酒啊,我还想着闹洞房呢。”阳子恰到好处地冲淡了沉重的话题。
小明心里一跳,老蒙和大驹是仅有的两个知道他和宛若旧情未断的人了,如果说他的终极计划存在命门的话,就是这个秘密了,这个秘密甚至要了秦舞的命,他该如何处置这两个兄弟呢?
砰砰砰……一排枪声响过,小明扑通一声,跪在彩虹桥边的一座新坟前,看着空白的石碑,眼含热泪,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上父亲的名字,然后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心中默念着:“爸爸,你在天之灵看着我,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玫瑰将一大束白玫瑰放在碑下,也跟着跪下来:“爸爸,儿媳妇不孝,竟没能见上您一面……”
最后,大驹率领着7901班的兄弟,也一起上前磕头。
离开的时候,小明特意坐在货厢的尾部,看风景似地撩起篷布的一角,扫了一眼路过的彩虹小区。
虽然只是一眼,但他看得很清楚,自家的窗户竟然敞开着!在这个弥漫着辐射尘的城市,有人住的房子,是绝不会开窗的,除非……
小明的心猛地一缩,差点就要喊停车,冲上去看个究竟……他终于克制了这个冲动,将身子缩在长凳的一角,仿佛仍沉浸在哀悼父亲的余韵中。
他的内心,却在翻江倒海,难道宛若离开了家?还是她发生了什么事?不,上天不会对他残忍至此!他相信她,相信以她的智慧和身手,即便遇到什么意外,也能全身而退。他目前能做的,就是祈祷上天保佑她,同时尽快找机会回家一趟……
回到黑市,玫瑰显出大嫂的风范,在堡垒三楼的饭店宴请7901班全体队员,算是家属答谢。小明也走出对宛若的担心,打起精神,陪着兄弟们。
大包间里,一张大圆台刚好坐满,小明不敢居尊,把上座让给了老蒙,大驹、阳子依次坐在左侧,他和玫瑰坐在了右侧。
为了给小明长脸,玫瑰难得地奢侈了一回,点了一桌子鸡鱼肉蛋,还要了两瓶2018年的花果山干红,这一餐的花费,足够一个幸存者家庭吃半年的了。
按习俗,小明要先敬亲朋一轮酒,他本就不喜饮酒,又担心宛若,实在没有心情,好在边上有个玫瑰,站起来,代他向兄弟们敬酒。
毕竟刚祭奠过长辈,席间的气氛开始还有些凝重,但经过玫瑰这一轮酒敬下来,加上她金牌主持人的得体言辞,逐渐调动了大家的情绪。
队员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又没有小明这样切肤裂心的丧亲之痛,很快活跃起来,一个个狼吞虎咽,这样的伙食,算是十年难遇。只有小明,味同嚼蜡。
两瓶红酒当然不过瘾,不过大驹发下话来,不能喝醉,大家只好大块吃肉,小口喝酒。
作为在座的唯一女性,玫瑰喝得最多,粉脸红红的,被大家一口一个大嫂喊得不胜娇羞,真有点喝喜酒的味道,这也算是本地的习俗,白事当喜事办。
“兄弟、弟妹,我敬你们小俩口一杯,早日洞房、早生贵子哦。”老蒙摆出老大哥的架子,言表之间略有一点失意,也是,他曾是代理班长,现在提正的却是大驹。
“谢谢!”小明和玫瑰共同举杯,他看着老蒙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的疙瘩又冒了出来。
相形之下,大驹沉稳了好多,不如以往那么豪气外露了。
而小明的变化显然是最大的,离开保安队后短短一个多月的经历,几乎超越了他此前的人生总和,将他迅速由一个懵懂少年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沧桑而内敛的忧郁气质,连玫瑰睨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迷惑而着迷。
当曾经的热血和激情从青春蓬勃的眼眸中逐渐消退,变成澄静如湖的外表和暗潮狂涌的内心,这大概是每一个少年走向成熟的代价吧。
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棱角磨平,有的人,峥嵘依旧!
对小明而言,却是用一颗狰狞的心,重新审视着身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