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枕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再看她一眼。最后他憋着笑,故作淡定道:“小妹妹,外头还有宾客等着我去敬酒,我先走了,这屋子里有扇门和耳房相通,你先去洗漱,之后便歇息吧!”
想了又想,自觉没有别的需要交代,唐枕干脆利落出去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婉婉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发现那人确实走了,屋子里确实只有她一人,才大大松了口气。
在发现唐枕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后,婉婉心里的恐惧渐渐散去,终于有勇气探索这间陌生的卧房。
这间屋子好大,比她家中五个闺房加起来还大。一应摆设布局都分外精巧,多宝架上随意一个摆件就价值不菲。虽说早就知道唐家富贵,可真的见识到,还是让婉婉大开眼界。
婉婉挪动步子往外间走,余光忽然瞥见身侧有个影子,她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才发现那竟是一面银亮的镜子,照得人影纤毫毕现,自然也照见了她一张花猫似的脸。
原来因为她今日哭得太多,泪水将妆面冲出一道又一道沟壑,莫说唐枕,连她自己都看不出原先是什么模样了。
难怪那人喊她小花猫,还要笑话她。
婉婉扁了扁嘴,想起唐枕的话,又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张软塌旁找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推开来看,里头却别有洞天,跟平常的耳房大不相同。
她抬脚迈了进去,像是走进了另一片天地。
有转一下就冒出热水的开关,有按一下就挤出香乳的瓶子,还有碰一下就能自动冲下去的恭桶……
婉婉新奇极了,她忽然发现,那个纨绔好像跟传闻中又不一样了。
……
屋顶下,婉婉在耳房里四处敲敲打打,屋顶上,唐枕抓着个果子啃得咔咔作响。
说什么去敬酒,不过是托词,唐枕只是想给那小姑娘留点独处的时间。想来他那间豪华独立卫浴,多少也能转移点小姑娘的注意力吧!
“哎,没有电就是不好,热水要厨房烧好再通过管道流过来,还不能全天供应。”没有工业化,没有相关产业,唐枕脑子再厉害,也没法把现代的一切都复现出来。更何况他还不是那种天才。
所幸他对现在的日子还算满意。
前院那边,远远传来宾客宴饮的热闹,头顶之上,一轮月亮又圆又胖。
唐枕身边扔了一堆果核,又吃了不少酒菜,酒饱饭足后就觉得有点困了。
算算时间,小姑娘就是洗个八遍澡也该弄好了。
于是唐枕从屋顶翻了下去,推门而入。
案上喜烛已经烧了过半,烛泪丝绦一样垂下,像是开了一朵朵小花。
摆满了点心香果的桌旁,红衣小姑娘脑袋一点一点,每次将要磕到桌面时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然后端正坐直,再重复以上动作。
沉重凤冠下,她一张洗净后的小脸非常秀美,只是尤带稚气,因为婴儿肥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看上去很好捏。
原来小花脸长这个模样。
唐枕一想到还要耐心等她长大,就有些惆怅。
可这又能怪谁呢?怪父母?此世父母一心一意为他好,25岁,在这个世界确实算是老光棍了,只有那种娶不上媳妇的才会拖到这个年纪;怪小姑娘?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是身不由己,甚至于嫁给他还是大受委屈了。
思来想去,最终只能怪自己了。
唉!都怪自己人品太好素质太高,要是换个人,有这样的身家背景,早就妻妾成群逍遥快活了!
再一次叹息自己生错时代的唐枕做好了心理建设,迈步走了进去。
小姑娘实在太困了,连他推门走到身边都没察觉,直到唐枕用力敲了敲桌子,她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小学生似的端正坐好。
“这么困还不去睡,不是让你洗漱完就去歇息了吗?”
虽然知道这个纨绔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可是面对这个陌生的夫君,婉婉还是很紧张。
她垂着头,绞着手指,老老实实道:“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唐枕一怔,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他立刻提起桌上的酒壶,赶紧倒了两杯一人一杯。这酒度数低,跟现代的学生饮料差不多,倒不怕小姑娘喝了对身体不好。赶紧喝完让小姑娘睡觉去。
而在婉婉眼里,他这么急切的动作只有一个目的。
轻轻咬着唇,婉婉心想:果然是传闻中的色中饿鬼。
可与此同时,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又紧张又恐惧。
一杯酒下肚,第一次喝酒的婉婉却什么滋味也尝不出,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似乎要跳出来,浑身上下犹如将要上刑场般紧绷又僵硬。
身前投下一道阴影,那个高大的男人欺身而来,婉婉不敢看他的脸,只盯着他伸过来的手,像是刑刀将要落下般害怕得闭紧了眼。
下一刻,头上一轻,婉婉听见他叹息着说,“这么重,难怪压得你连头都抬不起来。”
凤冠确实重,可婉婉不是被压得抬不起头,她只是不敢看他。
然看见他将凤冠抛着玩,婉婉这才将目光上移,落在他的脸庞上,奇异的,并没有她所以为的会令她害怕的表情。
她曾经见过二叔盯着漂亮丫鬟的神色,那种眼神、那种模样,让她每每想起都觉得害怕又厌恶,可是唐枕不一样,她想,难道纨绔和纨绔也是不同的吗?
她心里冒出一个又一个念头,肚子里却咕噜一下,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她下意识捂住了肚子,羞得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