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听起来年纪大些的女声终于发话。
三个人这才出了院子摔上院门,伴随着重重的落锁声。
祝星似有所感低头,就见黑猫一双圆眼正在瞧她。她见猫圆头圆脑圆眼睛很是可爱,忍不住将猫举起猛吸一口。
柔软的黑猫再度一僵,四肢都伸直了,啪地一下头低了下去,身体又软了下来。
祝星忙将猫举起,猫脑袋软趴趴地垂着。要不是猫咪还是温热的,身子还有起伏,她还以为它怎么了。
一向运筹帷幄的她难得有些慌张,定定地看了一刻手中的猫儿,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想,她这是把她的猫给亲睡着了?
……
宗豫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苍白的脸上显出绯色。因坐得急,喝了冷风,一连串咳嗽倾泻而出。
“主子,喝点药茶。”蓝袍内侍福寿躬身递了茶盏到床头。
宗豫接过热茶吃了好几口,咳声渐止。
“您这次醒得比往日早许多。”长髯谋士魏师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床前,灼灼地看着宗豫,“可是发生了什么?”
宗豫依旧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女子花瓣一般的唇瓣贴在他头顶的温热感依稀存在。他坐在床上有些出神,眼前仿佛还是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眸。
“咳咳。”魏师轻咳两声。
宗豫回神,面露歉意:“抱歉,魏先生,我出神了,您方才说……”
魏师重复,“您今日比前几日早醒了四个时辰。”
宗豫心中掠过百千念头,终道:“今日我被人捡到。”
福寿捂嘴惊呼:“啊呀,那您可是又受苦了!”
“无妨。”
魏师想起正事:“虽是山村,您也要尽快弄清楚身在何处,好让我等接您回来。”
宗豫点点头。
宗豫入梦为猫之事太过荒诞,一开始连他自己都以为是梦。直到他被山野中的小孩丢石打砸很是疼痛,他才知道一切并不是梦。
他每夜入睡后竟然会变成周国中不知何处的一只野猫,而天破晓后他又会回到自己的躯体之中。
寤寐辗转,竟也不觉疲惫。
简直荒诞。
他穿越不过数日,却尝尽酸苦辣,没有甜。他所遇之人哪怕不伤他性命也会流露出明显的厌恶神色,对他避之不及。
他遇到更多的还是要杀掉他的人。
有要杀掉他吃肉的,有要杀了他剥皮的,有嫌他晦气想杀了除晦的,还有只是想杀了他取乐的。
做猫难,做一只黑猫更难。
而他身世复杂,此事越多人知便越容易对他不利,是以只有贴身伺候他的福寿和与他最信任的幕僚魏师知道此事。
宗豫摇摇头:“今日之事或是意外,多看几日再说。”
“是。”见宗豫心中有数,魏师和福寿都没再多言。
他自己也想不到为何今日会提前回到人身,唯一例外的便是那少女。
思及少女,宗豫心中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不得不承认,她是这么多日来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往日天要亮时他都会将自己的猫身藏好,免得自己白日回人身时猫身熟睡,被什么人捡到。
可对于陌生少女,哪怕他一向多疑也忍不住觉得她不会伤害他。
不止是因为她一双干净的眼睛,还有她眼睛中亮亮的喜欢。
她……喜欢他。
不对,是她喜欢它。
好奇怪的少女,竟然会喜欢一只黑猫。
念头百转千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宗豫面上依旧滴水不漏。他温和一笑,羸弱又和煦:“魏先生,福寿,这几日守着我辛苦了,快些休息去吧。”
魏师和福寿忙说不敢。
“去休息吧。”宗豫掩唇再度轻咳两声,“不然我会于心不安,我不会有事的。”
宗豫劝了又劝,二人才退下。
待人走后,宗豫自熄了灯又躺回床上。他望着雕了四爪金龙的床顶露出了一个与方才温润端方截然不同的一个讽刺的笑,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
“小姐,这猫儿怎的一动不动?”青椒托腮跪坐在床边,端详着祝星为黑猫上药。
药是青椒私藏的,没被尼姑搜了去。原该治人用的,但祝星和青椒也没受什么皮外伤,而黑猫身上是一道又一道的重伤,因此药便给猫用了。
偏偏主仆二人一个爱猫如命,另一个对小姐言听计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它很乖很聪明,知道我要给它治伤,怕我弄疼它,先睡着了。”祝星深信不疑。
“……”青椒无法反驳。
面前的猫因为要涂金创药,有伤部分的毛发全被刮掉上了药粉,又用火燎过的干净布条给包扎上。
猫咪只有头耳有毛,看上去有些滑稽。
祝星十指翻飞,系了个结,黑猫被包扎完毕。
正是这时,黑猫的爪子动了动。
祝星内心激动看似矜持小心翼翼地将猫儿抱入怀,真情实感地低头看猫,等猫醒来。
宗豫睁开金瞳,就对上祝星期待的眸。
他有些恍惚,自己竟然也可以是被期待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