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威突然惊叫道:“玉竹的尸体呢?”
桃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当即心里咯噔一响。
空荡荡的地上反射着微红的月光,别说玉竹,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快走!”
话音甫落,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爆豆般声响,灌木丛中涌出无数魔虫来,黑簇簇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张威暗叫不好,魔虫的厉害他比谁都清楚,上次点将台是有国师和青荇在,好歹他捡了条命,如今就他一人根本扛不住。
还得分出大半精力保护皇后!
想想自己的周正模样,伟岸的身板,马上就要虫吃鼠咬,变成光板没毛的骨头架子,张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哀嚎归哀嚎,该干还得干,他点燃火绒往草丛里一扔,火趁风势,呼一声向虫群逼去。
他们站在上风口,倒是占了不少便宜,张威催促桃夭上马快跑,然而两匹马都吓得软瘫在地,口吐白沫拽都拽不起来。
张威骂了句粗话,无奈道:“您撒腿儿跑吧。”
桃夭手指捏了个法诀,反问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人之将死,无所畏惧,张威什么话也敢说了:“我觉得你就是皇上的累赘,只会哭哭啼啼吵着情情爱爱,一点也不像个一国之母,就像没长大的孩子追着皇上要糖吃!”
桃夭脸黑了,冷哼道:“可惜你还得帮皇上找我这个‘累赘’回去。”
“要是您不乱跑,根本就没这事!”张威嘀嘀咕咕道,“现在倒好,累老张白搭一条命。”
“我父皇病危……”桃夭想解释两句,然转念一想,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人的为难和悲痛,除了唏嘘几声,于事无补。
桃夭长吁口气,语气已是转缓:“你走好了,现在逃命还来得及。”
“那不行,皇上命我务必把你找回去,我就必须带你回去!况且你刚才也救了我一命,我老张从来不欠人情,以命抵命,还你了!”
桃夭默然一会儿,道:“若我偏不让你还上这个人情呢?”
张威以为她使性子:“知道您有几分本事,可这魔虫你能对付得了?快别说大话浪费时间了,快给我走吧您。”
说话间,魔虫已穿过火墙冲了过来,张威惊叫道:“这玩意儿连火也不怕,真真儿邪性!”
“来自地狱的东西,普通的火伤不了它们。”桃夭道。
张威尽管两腿吓得发软,还是没有扔下桃夭:“皇后先走,卑职断后……见到皇上,卑职也算尽忠了!”
“我的人情你就欠着吧,让你下辈子也还不上。”桃夭轻轻嗤笑道,闪身挡在张威前面。
她手势一换,红莲火哔哔剥剥跳跃着,千万点红星带着长长的尾光迸出,如细雨一般淅淅沥沥洒在地上,魔虫重新变成了小黑石头。
魔虫像被冻住的潮水,前面的忽一下僵住了,后面的开始退却了。
眼前的这一幕和点将台出奇的一致,张威脸上还是劫后余生的喜色,脑中却闪过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难道……青荇抢了皇后的功劳?
地上的魔虫退潮一般重新隐入黑暗。
张威使劲揉揉眼睛,结结巴巴道:“这、这,难道当初,是您?”
“我早说过是我,可你们都不信。”桃夭轻轻咳了几声,低头抹去嘴角的血渍。
回想起自己的所做作为,张威的脸腾地红到耳朵根,从没觉得这般羞惭过。
不过他是个爽利人,知错就改,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给您作证,皇上定会给您个公道!谁敢说二话,老张的拳头教他怎么做人。”
积聚在空中的红云越来越重,堆堆团团挤过来,被风推着缓缓向东边飘去。
桃夭看着天象,没有丝毫放松,眉头拧得更紧了。
张威也学着抬头看天,却是看不明白,只一个劲儿催促桃夭快走。
“和上次点将台情况一样,这云里必定都是魔虫!”桃夭脸色肃然,“你看云层飘动的方向是不是大军营盘那边?”
张威一拍大腿,焦急道:“正是!国师没了,皇上又重病缠身,单靠一个青荇,还不得全灭了!”
“不会的。”桃夭疾步奔到高处,深吸口气,用仅存的灵力不要命似地催动红莲,霎时烈焰腾空,红莲火卷着燃着的树叶草杆冲得老高,顷刻烧红了半边天空,直抵向那轮血月。
漫天的火光中,血月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高楼叠嶂般的红云轰然坍塌,在火光中翻滚着,逐渐恢复成灰白的云,风一吹,便散了。
云散风停,月光又变得皎洁明亮。
张威看得是心旷神怡,连连赞叹:“皇后是深藏不露,早知道您有这么大的本事,咱们早把南濮打得哭爹喊娘喽!”
桃夭只觉五内都在燃烧,强忍着口中那股腥甜道:“血月不是简单的妖术能驱动的,南濮这次花了大力气,他们定有后招。军情不得贻误,你赶紧回去报信。”
张威不肯走:“你站都站不稳,老张不可能把你撇下不管。”
无风,树影却在晃动,桃夭瞥了一眼,低声道:“好像是南濮人,我现在的能力只能自保,带着你就是累赘,咱们分头跑,活命的几率还大些!”
说罢倏然而去,纤细的身形飘忽一下便消失在暗影中。
“老张对不住你!”张威追了几步,一跺脚,头也不回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咬牙死命地跑,蜡白的太阳升到中天时,营盘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还能瞧见几条模糊的人影在垛楼上来回巡弋。
提着的气一松,张威腿脚发软一跟头栽倒在地,可还没爬起来,就被人从后一棍子砸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