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忙燃起烛台,烛光下,桃夭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可精神看着还不错,此时还不忘笑着安慰她:“不疼,真的不疼。我有琉璃珠,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阿吉闻言猛地抬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慌慌张张四处望了一下,“公主,千万不能叫皇上知道您有这件法器,若他心再狠些,再问您要血怎么办?”
桃夭摇头说:“不会,他说只这一次。”
阿吉妈妈松了口气,抹掉眼泪,继续絮絮叨叨劝道:“那也不能告诉他!琉璃珠能医百病祛百毒,啊谁不想要?您生来病弱全靠琉璃珠养着,离身半日都受不了,听话,哪怕您再喜欢皇上,也不能拿自己身子骨不当回事。”
桃夭听出她另一层意思,忙替楚离说话:“他还让我一起去点将台誓师,我可是第一位登上点将台的皇后!你看,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阿吉只是看着她叹气。
暗夜中,只听见窗外微啸的夜风掠顶而过,细雨打在窗棂上,沙沙的响。
接下来几日楚离一直没来凤仪宫,但各种名贵药材过倒是流水似地源源不断送过来,好歹让阿吉妈妈消去了些许怒气。
月底的时候,他终于来了,见了桃夭似乎有点惊讶。
同行的还有寂然道长,这位一向呱噪,当即就说:“脸色红润气息平和,全无羸弱之态,皇后,你恢复得也太快了吧!”
桃夭故意说:“上次取的血够不够用?”
“足够了!”寂然道长快人快语,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混着朱砂用,一张符只需一滴血。一开始青荇公主担忧血量不够,还想再取,皇上没同意,让贫道捉七八只鬼试试。”
桃夭一阵窃喜,他维护自己,会不会已经动心了?
啪!这边寂然道长一拍大腿,兴奋得眉毛都在颤动,“根本都不用施法,拿血符在它们眼前一晃,嘿!甭提多听话了,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
桃夭一边听着,一边嗯嗯的应声,眼睛始终粘在楚离身上。
楚离慢慢踱到窗边站定,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天只是出神,无形中将她的目光隔绝在身后。
桃夭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这边寂然道长滔滔不绝发表一通感慨后,一擦嘴角唾沫星子,问出心中所疑:“皇后当真没修习过秘术?”
桃夭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应了一瞬才答道:“没有。”
寂然道长眨巴眨巴眼,忽而噗嗤笑道:“贫道活了快一百岁,头回遇见不会法术,效用还如此强的,只能说你对皇上的爱……”
楚离咳嗽一声,及时打断了寂然的话,走过来道:“今日就是来看看你,歇着吧,后日随朕去点将台。”
“这就走?待了还不到一刻钟……”桃夭低着头,悄悄攥住他一片衣角。
楚离缓慢又坚决地抽回衣角,“朕很忙。”
带着凉意的玄色暗花丝袍一点点从手心溜走,桃夭越用力,溜走得越快。
最终手里什么也不剩了。
脚步声渐远,少顷又转了回来,轻轻一声叹息自头顶传来,他说:“听话,等朕来找你。”
桃夭沉默着点点头,她害怕自己一张口,眼泪就会流下来。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绵密的细雨哀婉地纷飞着,夹杂着碎屑般的落花。
今年的夏天,似乎总在下雨。
很快到了誓师的日子,帝后共乘龙辇,寂然道长小狼左右随行,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出了宫门。
桃夭本以为有机会与楚离多说两句话,结果这人一路上全在批阅奏章,竟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舍得给她。
桃夭无趣,索性坐在案前捧着脸看他。
他好像特别喜欢玄色,今天这件礼服也是玄色的,衣服四周镶了银色龙纹,只在腰间系了一枚玉佩,此外再无饰物,显得典雅古朴。
车内光线不甚明亮,他细腻如甜白釉的肌肤笼上一层暖色的黄晕,身上那种拒人千里的冷冽仿佛消失了。
桃夭忍不住往他那里凑了凑。
“看够了吗?”楚离声调冷淡,视线仍未从奏折上移开。
桃夭脸一红,笑嘻嘻答道:“没有!”
楚离冷哼一声,终于大发慈悲抬头瞪了她一眼。
眼里没有不悦。
桃夭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离得更近了些,“仔细一看,忽然发现你和小狼有点像。”
楚离放下手里的奏章,“哪里像?”
“小狼的五官有点你的痕迹,再长几年,皮肤再白点,或许会更像!”
“他身手不错,是你父皇特地给你安排的侍卫吗?”
“不是。”他难得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桃夭顿时来了精神,“小狼是我从狼窝子里捡来的,当时只有这么高。”
桃夭用手比划了一下,“他是被狼养大的孩子,不会说话,心智也只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不过人很忠诚,性格也好。”
楚离眉头暗挑:“你很喜欢他?”
“喜欢!”桃夭毫不犹豫地答道,很快又说,“不是喜欢你的那种喜欢。”
楚离哑然,那种淡淡的烦乱感又漫上来了,很不舒服。于是他低下头重新开始批阅奏章,但这本奏章,直到了点将台他也没有看完。
点将台位于城郊西北十里,依山而建,傍水而起,台高五丈有余,台下是足可容纳万人之中的校场,山嶂叠翠,江水磅礴,本应是巍峨壮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