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人轻抚她的脸庞,冰冷的手指牵起她的手,迷雾中,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一个朦胧的背影。
没由来一阵恐慌,桃夭一甩手,那人却抓得更紧了。
风来,浓雾逐渐散去,他回过头,依旧是模糊不辨的脸:“别忘了我。”
声音很轻,宛如山泉般清澈悦耳,却转瞬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桃夭倏地睁开双眼。
屋里静悄悄的,窗子半开,三足金兽香炉口中升起一缕香烟,在微风中飘飘袅袅盘旋着,雨珠从滴水瓦尖泪一般流下,敲在廊下的芭蕉叶上,滴滴答答地响。
楚离一身便服靠坐在凉塌上,一手放在膝头,一手支颐,双目微阖,发出轻微的鼾声。
桃夭怔怔望着他,心里是又恨又怨,满腔的憋闷委屈无处宣泄,真恨不得扒开他的心,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她还是拿起一袭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楚离立刻就醒了,用疲惫得发酸的眼睛盯了她一眼,说道:“昏了一天两夜,总算是醒了。”
桃夭一怔,自己睡了那么久?那他也一直在吗?
楚离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桃夭一挣,没挣开。
两根冰冷的手指搭了上来,桃夭不知怎的想起了梦里那双手。
这里没有迷蒙的浓雾,雨后的阳光格外灿烂,楚离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染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因此目光也显得柔和起来,就像一条温暖的河流,缓缓流向她那苦寂寒凉的心。
简直和前晚冷峻凛然的他判若两人。
一阵似气似血的酸热涌上来,桃夭扭过头,假装用帕子擦脸上的汗,可楚离去看出她在擦泪,不过没点破,只凝神把脉。
稍停片刻又换了只手,末了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没什么大概,好好将养两日就能好,朕把闻总管留给你,缺什么只管问他要。”
桃夭收回手,“商枝死得蹊跷,你就不查查怎么回事?”
“南濮魔虫作乱,还用查么?”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宫戒备森严,魔物哪就那么容易进来?分明是青荇搞的鬼,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她,心都偏得没边儿了!”
楚离笑了笑,“我一力保你,你还说我偏心?”
桃夭冷哼一声,满面的郁郁和悲愤。
“欺君之罪,抗旨之罪,擅杀之罪,单独拎出来哪一条都是死罪,朕可治你的罪了?”楚离的嗓音沙哑,眉宇间也透着疲态,“今日朕就要离京上沙场,前方的事就够朕费神的了,你在后宫省些事,安安静静等朕回来。”
“生事的不是我,是青荇!”桃夭脸色依旧不好看。
“听话。”楚离背对着窗子,耀眼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他的脸便融在了光芒之中,“青荇如何,朕比你更清楚,如今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不能动她。”
桃夭腾地站起来,起得太猛,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还未站稳已被楚离搂在怀里。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瞬间席卷了桃夭所有的天地,隔着蝉翼般的绸衫,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桃夭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微微颤抖。
“朕知道你难过,知道你恨不得杀了她泄恨,慢说你没有证据,就算人真是青荇杀的,你也不能动她。”
“为什么?就因为她抗敌有功?还是因为你要用她对抗南濮?”一句话让桃夭回过神来,猛地一推楚离,却又被他强行圈在怀里。
“你也看到我的法术了,我上战场,我来御敌!”桃夭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行。”
“为什么?难道非她不可?”
“是。”楚离淡然道,“你如果还想留在朕身边,就听话。”
好似一声炸雷在耳边爆裂,桃夭彻底呆住了,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只觉冷,寒彻入骨的冷,继而一种说不出的愤怒烧着她,几乎令她失去理智。
“你混蛋!”桃夭的眼泪顷刻湿了他的胸膛,用力挣扎着,却始终挣不开他的臂膀,“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我根本离不开你!
楚离的胳膊越收越紧,却没有看向怀中人,他一直向西盯着,眼神飘渺,如同天上变幻的云,叫人捉摸不定。
“桃夭,你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从你执意违背父命嫁给朕的时候开始,西卫就不再是你的家。可你对卫帝的感情太深了,人也太单纯,只计真伪,不计利害。”
你喜欢我,自以为是的喜欢着我,却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楚离的视线终于落在桃夭身上,“商枝死了,可你还有朕。”
他轻轻扯开领口,捏着红线把方胜扯出来,眼神柔和:“你的心意,朕收下了。”
第13章 救谁的命?
淡黄色的方胜在他掌心闪着细碎的光,有风徐来,檐铃轻响,一下一下敲在桃夭的心上,扰得她心烦意乱。
若是往常楚离这样温温柔柔和她说话,她一准儿欢喜得了不得,可现在,她更多的是彷徨,似乎有一种漫无边际的迷茫从四面八方漫上来,就要把她吞噬掉。
商枝的死使她开始怀疑,自己不顾一切追随楚离的脚步,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