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少爷。”黑雀挪动自己圆滚滚的身躯,尽量将整个脑袋朝向那位神情复杂的少年:“现在做出选择的,只有你自己呀。”
姜乐冥侧过脸,失去神彩的单眸闪烁着极为浅淡的不解之色。无需多言,仅是一次对视,很早之前便与姜乐冥心心相连的黑雀就已经理解了小少爷的意思,历经一次涅槃的邪兽在姜乐冥的脑海中极为人性化地发出一阵清嗓子的咳嗽声,随后说道。
“你又怎么能够保证他们做出的选择,会跟你的想象一模一样呢?”黑雀以柔声喟叹道:“如果他们其实是愿意帮助你的呢?你难道还会像现在这样,狠下心来去拒绝他们吗?”
“你什么意思?”姜乐冥在一棵参天大树前停下脚步,他将黑雀捧入两手掌心,语气肃穆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小少爷在遇到那个皇帝之后,就开始依照自己的判断做事了。不论是选择,又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你开始想当然地将自己对于别人的判断施加在别人身上。不管那个人是你的师傅,雪儿,又或者是刚才的陈芒,你一直都在用只有你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观念去先入为主地理解他们,你认为他们与这件事情无关,你认为他们绝对不应该跟自己一起趟这趟浑水,你认为这些事情只要自己扛着就足够了。”
“但这些都只是基于少爷你自己对于他们的理解而已啊。”黑雀颇为理性地说道:“少爷是不是想说因为自己一直被囚禁的缘故,才没法跟雪儿他们交代这些事情啊?可是,哪怕是以前,少爷,除了你的师傅以外,你可还对另外一个人提及过自己的身世?”
“这……”直到这一刻,姜乐冥这才切身了解到心有灵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完全并彻底掌握主动权的黑雀将一切引向了这个邪兽所理解的方向,而那个方向,偏偏又直指那个姜乐冥极度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
“没有吧?”一直都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的黑雀此刻正拍打着翅膀,不紧不慢地飞到姜乐冥的眼前,淡然道:“那你又凭什么擅自决定雪儿他们所需要的,就只是安全呢?”
“因为属于他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已经没有必要去节外生枝了…”思前想后,姜乐冥却只能用前不久陈芒才在气头上所说过的话去无力地反驳黑雀的分析。
“少爷。”黑雀并没有想着只在这一个问题上做过多的反斥或驳论,兴许是作为邪兽而天生的跳脱思维让它一下子便跃到另外一个高度,另外一个足以一针见血的高度。
“你把他们看作是自己最为珍贵的伙伴,为了他们,上刀山下火海对你来说都在所不辞;为了雪儿,你甚至能够以身犯险,用凡间的肉身,去抵挡那来自于冥界的气息暴走。可是,你又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他们的伙伴呢?”
“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是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不想让他们受伤呢,还是因为你单纯地害怕去面对呢?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在我认你做主人之后,所能够确定的——你始终都在勉强自己。”
“修行方面,你勉强自己,这一点自不然无可非议;可连在与朋友伙伴们相处的时候,你偏偏也要暗地里勉强自己,这一点,少爷,你真觉得没有错吗?”
“不愿意让伙伴们因为自己而身处囹圄的初衷无疑是好的。可是,把这一点初衷当成依据,去做那先入之见,以此来断定伙伴们都只会将个人的安全放在首位,不会为了自己而涉险。少爷,你觉得这样的想法,真的就是对的吗?”
“我…”姜乐冥脸色痛苦地闭上双眼。
在这个世界上,不论对面那位是谁,初衷无比正确的姜乐冥都应该会有反驳的余地才对,可偏偏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那位,却是另一个学会了直言不讳的“自己”。
“雪儿今年应该会满十八岁吧?在这十八年来,她都经历了些什么?”黑雀重新飞回姜乐冥的肩膀,微声道:“要是这么转念一想的话,少爷,你以为她真的还会让你一个人去么?”
“姜乐冥。”清悦的哭腔自林间悠然而起,完美接替了黑雀的位置。那是现在的姜乐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雪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