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男人哼笑一声,伸手掐住她的脖颈,“装傻是没用的。”
程佳意仍然不肯开口,但他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狠,她挣脱不开,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听到你说……郑家要借楚沅的手去重新镇压夜阑王,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我真的……什么宣国……你……又到底是谁……”
男人的笑声听起来阴测测的,令人毛骨悚然。
程佳意显然更惧怕了,她身体瑟缩了一下,只是这一瞬,她的上半身已经悬空,她惊恐地抓着那人的手腕,一张脸已经有些发紫,她挣扎着间弄掉了一颗男人身上的纽扣,同时她的目光忽然一转,冥冥之中,她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梦境,穿透了所有时空的限制,忽然看到了楚沅,那一瞬,她朝着楚沅伸手,喃喃开口:“楚沅,救我……”
程佳意的声音随着她被扔下高楼而变得越发渺远,楚沅看见她身体下坠的前一秒,那颗滚落到狭窄缝隙里的纽扣。
她陡然睁开双眼,窗外风雨俱停,天光初绽。
楚沅猛地坐起身来,剧烈地喘息着,她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一帧帧的画面犹在脑海,几乎压得她要喘不过气。
“郑家要借楚沅的手去重新镇压夜阑王。”
这样一句话始终在她耳畔回荡着,她呆坐了半晌,随后起身下床,迅速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在薄雾晨光里走出赵家别墅,让赵家的司机送她去世纪广场。
如果这是那天入梦之阵的后续,程佳意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身上是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特殊能力者去惦记的,那么她很有可能是无意之间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
那程佳意说宣国郑家要借她的手来重新镇压魏昭灵,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楚沅坐在车上,一双眼睛愣愣地盯着覆了雾气的车窗看了很久,脑子里乱哄哄的。
赵家别墅在春城城郊,要去城区最热闹的世纪广场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大概是因为夜里下过雨,此刻天色还是一种黯淡的鸦青色,路上雾气也很大。
世纪大厦的大门已经开了,而顶楼也已经解封,楚沅乘着电梯直接到了最高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从里面走出来,踩在了积聚了浅浅一层雨水的湿滑地面。
她在栏杆底下的水泥台里仔细摸索,明明她清晰地记得那颗纽扣卡进了水泥台的裂缝里,但这一刻她却并没有在那缝隙里发现什么纽扣。
难道是被警察拿走了?
楚沅才站直身体,便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几乎将这顶楼彻底包裹,也将她彻底淹没在里面,令她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地面浅薄的雨水一层一层被显现的符纹激荡起簇簇水花,楚沅不由后退了两步,她瞳孔微缩。
这地上居然设了阵法,她登时就明白过来,一定是早有人猜到她会再来这里,所以一直在这儿等着她。
楚沅来不及再多想,她迅速跑向那扇通向楼梯的门,但她还没伸腿踢开那道门,就被地上的阵法截住了脚,她膝盖一屈,重重地抵进雨水里。
楚沅重新站直身体,立即拿出见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但雾气越来越浓,也将她裹得越来越紧,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阵法从地面弯曲成一道又一道的光束,如绳索一般将她困住,见雪根本没有办法割断这虚无的光线,同时四面罡风忽起,气流乍现。
强大的异能压得楚沅被生生震得吐了口血,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冷静地积蓄起掌中的流光,震碎了捆绑住她的寸寸光影,又迅速按下见雪的花瓣,将异能注入银丝之中,随着银丝在雾气里来回穿梭,她敏锐地听见一声衣料被割开的声音,她顿时辨准了方向,握紧见雪,朝着那个方向挥出银丝。
银丝受到阻力,楚沅奋力一扯,她看到收回来的银丝上已经染着殷红的血迹,还有血珠在往下滴。
但随之而来的,是从三个方向穿透雾气朝她袭来的气流,楚沅脚下仍被阵法禁锢不好动弹,三道气流同时打在她身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失去支撑摔倒在地,再一次吐了血。
在一双眼睛快要闭上之前,她在朦胧中好像看到了三个人模糊的影子,而她手腕上凤镯里的那颗情丝珠也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光彩。
彼时,才于天亮之时回到仙泽山地宫的魏昭灵,才在金殿的床榻上躺下来,不到片刻,他便被手腕间龙镯失控般的震颤惊醒。
镶嵌在其中的那颗情丝珠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光影黯淡,魏昭灵眼底的倦怠骤然被冲淡,他当即起身下了床榻,伸手施术却并没有一缕金丝从情丝珠里流散出来,他那张面容顿时越发沉冷,他来不及再思虑更多,便再度施术。
可凤镯却好像和龙镯失去了所有的关联一般,他根本没有办法硬生生撕裂空间的限制去到楚沅的身边。
胸口气血翻涌,魏昭灵踉跄地后退两步,吐了口血。
他扶着一旁的桌案,那张苍白的面容已经浮起细密的汗珠,一双漆黑的眼瞳更加冰冷阴郁,“郑玄离……”
他周身有压制不住的气流四散,震得殿内摆放的诸多物件碎裂不堪,连桌案上的香炉也都倾倒摔在地上,铜镜碎片一块块掉在地上,碰撞出清晰的声响。
“王!”沈谪星推门进来,便见魏昭灵已提了柄剑,只穿着单薄的玄色长衫,更衬得他的肤色呈现出更为病态的苍白。
魏昭灵由沈谪星搀扶着走出殿门,文武之臣皆伏跪于长阶之下,静听王谕。
他唤来张恪,“告诉何凤闻,不必再等,三日之内,孤就要他拿下南陵十三城。”
“可是王,如今我夜阑将士复生不过几万之数,三日之内拿下南陵十三城虽非难事,可若真与宣国交战,怕也是有风险的……”原本按照计划,是还要再等半月的,张恪也实在不太明白,王到底为何要冒险提前,他不由又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沅如今怕是已经落入郑玄离之手。”
魏昭灵说这句话时,喉咙都有些发紧,他无法想象若是再迟一些,她又会遭受些什么,只是这样想着,他握着剑柄的指节便一再收紧,几乎失了分寸。
“什么?”李绥真胡子一颤,最先惊叫出声。
那在底下伏跪着的徐沛阳等人也猛地抬头。
“楚姑娘出事了?那臣等如何还能安坐地宫之中?必须要救她啊!”徐沛阳变得焦急起来。
其他那些臣子也纷纷点头称是,个个摩拳擦掌。
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只不过是在等待更为稳妥的时机,可如今楚沅被抓,生死未知,这又如何能再等?
而夜阑与宣国之间这段一千三百年的仇怨,终是要报的。
早一些,总是比晚一些要好。
“王,不能再等了!臣等愿随吾王,光复夜阑!”
徐沛阳最先伏拜,重重磕头。
“臣愿随吾王光复夜阑!”
所有的臣子在这一刻全都伏跪在地,齐声大唤。
静默了千年之久的仙泽山王陵在这一日终于得见这些复生的夜阑旧人们如此气势恢宏的声音,连山林之间的鸟雀也被惊动得四散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