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凤闻立即带着人施展轻功上了石台,他们一行人从豁口一跃而出。
几乎是在他们飞出去的同时,那豁口便被层层坚冰覆盖,而那棵长在外面的轩辕柏已长成了参天之势,周身血气环绕,不知身负多少人命。
魏昭灵吐了血,仍勉力将一束流光送出,那光色环绕着轩辕柏,瞬间便成了寸寸烈火。
整座山峰在慢慢塌陷,那嵌在其中千年之久的宅院终将埋葬那其中所有罪恶的人。
依靠着楚沅的见雪,众人平安无虞地到达了对面的山崖之上。
“不是让你不要来吗?”楚沅背上都是被鸟喙啄出来的伤,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喊疼,因为魏昭灵肩胛骨处的伤口血流不止,他的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
“孤不来,难道换你去作死?”他唇畔还染着血,似乎还隐约带了几分笑意。
“我才没作死,你不来我也可以弄碎那石像,毁掉轩辕柏。”她固执地说。
“那些乌鸦是食人血肉惯了的,那种疼,你也忍得了?”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极为虚弱。
她却说,“我忍一会儿也忍得住的。”
魏昭灵看着她脸上的伤痕,他忽然意识到,好像从她遇上他的那时候起,她就总是免不了受伤,可他却也总没听见她喊疼。
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心里波澜翻覆,喉结微动,忽而轻轻一叹,“傻子。”
“扶我起来。”他咳嗽了好一阵,几乎又咳出血来。
楚沅扶着他坐起身来,他明明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晰了,却仍勉力强撑着去看那被江永和刘瑜押着的简灵隽。
“你身上为何会有那枚玉牌?”魏昭灵的目光,落在简灵隽衣袖里露出来的那枚玉牌上。
简灵隽并不想回答,这一行人怎么看都怎么奇怪,但他看了一眼楚沅,最终还是开了口,“这玉牌是我家传之物。”
“你撒谎。”
魏昭灵紧盯着他,苍白的薄唇轻启。
“我没有撒谎,我是宣国皇室赵家的子孙,我的祖上是春和君郑启,此物原为他的夫人魏姒所有,魏姒辞世,此物便被先祖当做家传之物,传了千年。”简灵隽说道。
魏昭灵几乎是在听见“魏姒”这个名字的刹那,他便眼睫一颤。
楚沅也没料到简灵隽竟然会是宣国皇室的人,还是春和君的后代,她也根本没来得及阻止他的话。
“魏昭灵……”楚沅不由唤了一声。
而简灵隽一听见“魏昭灵”这三个字,他便瞪大了眼眸,他不敢置信般地抬头重新打量魏昭灵,原本他此生从未相信过那荒诞的传闻,更不明白赵家这么多年究竟为什么一定要用八户族去守一座仙泽山,为了守这座山,为了不让夜阑王复生的传说成真,这千百年来,已经让太多的人丢了性命。
但此刻,他却偏偏听见楚沅喊出了这个名字。
而那些人分明又在声声地唤他“王”。
“你……”简灵隽呆住了。
而此刻的魏昭灵满面迷惘,他的头脑已经痛得剧烈,简灵隽的字字句句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宛如魔音一般,一点一点地刺激着他头脑里所有的记忆。
那些错乱的记忆如同一只攥紧了他所有神经的手,不断地撕扯着,令他耳畔也出现了尖锐的声音。
那些声音在嘲笑他,
也在质问他。
胸腔内气血上涌,魏昭灵吐了一口血,双眼顷刻间合上,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魏昭灵!”楚沅抱住他,却并没有见他有丝毫的反应。
她知道,总归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终有一天,魏昭灵会发现他记忆里的长姐,早就死在了千年前,作为叛国的夜阑公主,也作为史书上宣国春和君郑启的妻子。
魏昭灵应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他再度梦见自己儿时的那些岁月,那些曾经觉得再寻常不过,后来却又觉得分外美好的年月。
他梦到自己登上了王位。
也梦到国破那日,缠绵病榻,就快被巫术剥离魂魄的那日,他的长姐魏姒迈入殿门来,坐在他的床沿朝他笑。
后来却又一壁掉着眼泪,一壁说,“阿昭,对不起。”
“我爱郑启,我必须要离开,我不能做一个与你同进退的夜阑长公主,请你原谅我的懦弱,我……想要活着。”
“阿昭,别恨我。”
“就当你从未有过我这个长姐,下辈子……我们也不要再见了。”
她说着这般锋利扎人的话,却偏偏用的是最为柔弱的哭腔,这声音反反复复攥住魏昭灵的心脏,令他在无法呼吸的瞬间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红色鲛纱包裹的一颗颗柔亮的明珠,空气里弥漫着冷淡的香味。
“魏昭灵你醒了?”
他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当他偏头,正好看见楚沅那张带着几道伤痕的脸,大约他睡了很久,久到她的伤口都已经结了薄薄的血痂。
她趴在她的床沿问,“你伤口还痛不痛?”
她一股脑地问了一堆,却看他的那双眼睛始终暗沉沉的,照不进一点儿光,他始终没什么反应,就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