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一起去。”楚沅说得毫不犹豫,“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要是觉得可以,我们现在就下山也行。”
李绥真惊诧地看她片刻,才说,“姑娘,你真的愿意?”
还没等楚沅回答,他就一拍大腿,“那感情好啊!你若与我同行,那我便是走夜路也使得!”
等着金丝渐渐变得微弱,楚沅便拍醒了打瞌睡的李绥真,和他一起出了地宫。
长夜无边,也许是金殿内点了安神香的缘故,魏昭灵也不知是沉沉地睡了多久,方才醒来。
锦被里像是有两样温热的东西贴着他的身体,他勉强坐起身来,于是便有乌发散落至身前来,而他掀开锦被,看到了两个毛茸茸的物件。
一个粉色,一个蓝色,他垂眸盯着看了会儿,忽然觉得那其中一个形容夸张的笑脸边缝好的浅棕色的卷曲绒毛,很像是昨晚那个背着他蜿蜒前行的姑娘的卷发。
殿中寂静,魏昭灵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随手掀起长幔,走出金殿外。
他站在殿门外,却并没有在阶梯底下的白玉台上看见任何一个人的影子,那些陶俑仍安安静静地睡着,整座地宫死气沉沉。
“王。”蒹绿匆匆走上来,躬身行礼。
“李绥真呢?”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迎面,魏昭灵屈起指节揉了揉眉心。
“李大人昨夜和楚姑娘一同下山去了。”蒹绿低垂眼眉,恭敬地答道。
魏昭灵那张原本冷淡的面容终于有了些细微的波澜,他看向蒹绿,“她也去了?”
“是。”蒹绿低声道。
——
楚沅没有料到,她和李绥真这一去,花了一整夜的功夫才算是到了山下,毕竟李绥真手上的地图已经是千年前留下来的东西,荒草积雪覆盖之下,根本找不到什么路。
即便是手里有手电筒,她和李绥真也还是难免一脚踩得不对,先后不知道摔进了雪堆泥坑里多少次。
说是走下山,但楚沅也确确实实在雪地里滚了好几遭。
她背的包里带的东西还算齐全,有大的保温杯,还有压缩饼干,和其他一些应急的东西。
他们这一路,虽然冷得全身都麻木了,但至少压缩饼干保证了他们并不用忍受饥饿。
楚沅最熟悉清晨时分的朝阳。
她将枯枝踩进更深的积雪里,扶着那个才摔了一跤的老头才站起来,她回过头,就看到山崖之下薄雾缭绕。
朝阳浅金色的光芒铺散开来,那阳光照见了山下不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
山雾湿冷,雪花飘落。
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城市就伏在山下不远处,她用望远镜还看到了立交桥上来回的车流。
她的手指僵冷得厉害,已经到了划不开手机屏幕的地步。
楚沅只好把手指放到唇边哈了哈气,然后才解了锁屏,点开照相功能,将那座在朦胧雾色间的灰白城市的轮廓定格在她的手机里。
然后她又和李绥真继续往下走,看看能不能寻找到什么人烟。
等她再和李绥真回到仙泽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李绥真这把老骨头在这一天一夜里已经是颠簸够了,而山下那个世界带给他的震撼更让他到这会儿还会不过神来。
他盲目地跟着楚沅往前走,不经意地一抬眼,就好像在雪地里看到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王……”李绥真喃喃一声。
楚沅也随着他的目光去望。
他披着一件深色的大氅,此刻抬手撑着一把月白色的油纸伞,露出来他大氅内绛紫的织锦宽袖随风而动。
雪花从他的伞檐出寸寸下落,在他身后是提着灯的蒹绿和春萍二人。
此间雪色漫漫,暖黄的灯影又将他身后的影子拉长。
他玉冠束发,鬓边的两缕龙须发迎风而动,衬得他冷白靡丽的面庞更添了些动人心魄的风情。
“王啊,您怎么出来了?这天寒地冻,您昨日才受了重伤……”李绥真匆忙迎上去行礼。
魏昭灵看他一眼,目光再落在楚沅的身上。
她的脸上有好多处擦伤,也许是在雪地里滚了太多回,雪花在她身上融化后添了些稍暗的水渍。
她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系带紧紧地绑在下巴底下,那张脸已经冻得发红,嘴唇也破皮泛白。
“你去做什么?”
魏昭灵开口,清泠低沉的嗓音在这凛冽寒风里显得有些朦胧。
“我……”
楚沅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李绥真转了转眼珠,抢先开了口,“王,您看啊,是这么个情况,臣原本是打算今日一早下山的,但是楚姑娘她来的时候同臣说,她也要与臣同去……还说昨夜见王您受了重伤,若不去山下看个究竟,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所以昨夜来了还带齐全了东西,根本也没休息,带着臣就下山去了,”
“王您是不知道啊,这下山的路实在难找,臣与楚姑娘几乎是滚过雪地又掉泥坑的,这路上要不是楚姑娘,臣这把老骨头,要回来怕是得明日了……”
李绥真张口就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楚沅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什么时候寝食难安,为魏昭灵夜不能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