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夜宴就设在太守府中。
酉时三刻,魏青棠和云殊出了屋,她穿着一袭湖蓝色碧霞云纹锦衣,脚上穿着云丝绣鞋,眉眼弯弯,平和近人,云殊则还是那身素淡的苍青长袍,眉目淡冷,如终年不化的积雪。
二人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可就这么并肩一立,又有着说不出的登对。
秦恒私下戳戳竹一:“你有没有觉得主子和王妃越来越像了……”这种像不是说长相,而是气质、举止,看来民间的夫妻相一说真不是胡扯的。他为这个发现兴奋不已,竹一则翻了个白眼,走到一边喂他的猎犬。
魏青棠抬头望望天:“时辰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云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颔首,二人并肩走到后院。
这时宴尚未开,席却已坐满,那潼关太守请了不少人。大大小小的官员座无虚席,看见人来,却先一怔。
怎么女人也跟来了?
要知道这种朝中宴会,除非请帖上写明要携家眷,否则默认的规矩是,女人不能参加这种大宴的。
那潼关太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但他也聪明,赶紧笑着道:“宸王和宸王妃到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参见宸王!”这后半句是对那些官员说得,只见他们齐唰唰站起来,洪声道,“参见宸王、宸王妃!”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魏青棠静静站在云殊身边。
她从迈入院子里的时候就知道这场合来错了,至少,人家原本只想宴请云殊一人。
转身欲离,可手却被那男人大掌紧紧包裹。
云殊淡冷的目光只在那太守身上停留片刻,接着迈步,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太守吓得一个激灵,不明白哪里惹这位杀神不高兴了,然而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去向谢清泉和杨肃求助。
谢杨二人早已入席,见此情形,面色都是一沉。
他们早知道宸王对这王妃看重,但重到不顾场合、随心所欲,这就完全预料不到了。
接到太守求助的目光,谢清泉轻咳一声,走上前:“宸王,太守也是好意……”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云殊抬手制止。
“位置。”
漠然的语调,似乎没有半点耐烦听他。
谢清泉的眉头几乎立时拧了起来,这样的作为,在他眼里已经是昏君所为了。
杨肃连忙道:“宸王,今晚你是主客,居主位。”
云殊微微点了下头,转身,握住女子的手,自然而然地牵着她走过去……
身后,谢清泉的脸色已经沉如黑锅,他压抑着火气道:“英国公,你的这位好学生,彻底被那妖女迷昏头了……”
杨肃摇摇头,握住老伙计的手劝:“你也知道宸王什么性子,还是忍一忍吧,记得咱们商量好的——”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谢清泉又狠狠瞪了眼魏青棠,“哼,但愿如你所愿吧!”
说罢入席。
歌舞声起,觥筹交错。
三巡酒过,潼关太守借酒壮了胆子,举起酒杯大声道:“众位,听我说,宸王殿下在洛阳守城,那可是万夫莫敌、把叛军吓得是闻风丧胆啊!来,我们大家一起举杯,敬宸王一杯!”
官员们纷纷附和,云殊修长分明的手指握着杯盏,唇边却浮起一个玩味的笑:“万夫莫敌?”
那太守一心讨好,连忙道:“是啊,您靠着三万兵马在洛阳守了四天,挡住反贼三十万大军,堪称神迹啊!不止洛阳,这都传到京城里去——”
话语未落,咯得声,云殊手中酒杯生生被捏碎。
那些还在勾肩搭背痛饮的人浑身一震,全都噤声,魏青棠看见他指间淌出来的鲜血,目光顿紧:“阿殊!”
她扑上去,撕下前襟为他包扎,然而男人眼眸幽深似海,在看着那些刺目鲜红时,唇边牵起一抹轻嘲:“白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