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棠诚实点头:“笔锋遒劲又不失柔和,深得广文馆莫大家真传。”
杨清玉抿起嘴角,笑了一下:“对,他的画总是和莫大家很像,别人都说,临摹痕迹过重,可我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的,因为只有临摹莫大家的笔锋,才有人买他的画……”女子说着,神情恍惚,像是在追忆,“你知道吗,他家里很穷,从小就吃不上饭,好不容易进了国子监,又要受纨绔子弟欺辱。我问他这么艰难为什么还要读书,他说他考科举,当上状元,靠他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道……”
杨清玉的话说得魏青棠一阵难受。
容墨是真有一腔报国之心,可不等他有番作为,就先死在党争之下。
“在府上备考这些天,我便在想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要出色,不倚祖荫,不靠钱财,靠着自己一个人走到现在。那时我就在想,不管他得不得中状元,我都要嫁给他,帮他达成所愿,助他大展拳脚……”
这些话,杨清玉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然而此刻无比自然地说了出来。
魏青棠心里一热,忍不住唤了声:“清玉姐……”
杨清玉挥手打断她:“你别说,听我说完。就在昨夜,我去见了他,望月酒楼里,他被很多人围着道喜,可是一看见我就拉我出来,那时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回来的路上,他也试着开口,我告诉他,下次见面再说吧。那时我以为,会有很多个下次,可是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
平淡的语调毫无起伏,可魏青棠难受得想哭。
她握紧拳头,不知道杨清玉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然后就看见她扬起脸来,露出一个凄绝的笑。
“吟越,我好悔。”
这五个字,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说出来,说完之后杨清玉就向后倒去,魏青棠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她。
“清玉姐、清玉姐!”
怀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眉心一蹙,生生呕出口血来。
她的眼神悲伤得令人窒息,紧紧抓住她的手,几乎要抓出血来:“他说了什么……临死前,他说什么……”
魏青棠心头揪紧,根本不忍心再刺激她。
可杨清玉紧咬住唇,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他说……对不起……”
魏青棠别开眼,轻轻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杨清玉默念两遍,惨然一笑,“是啊,对不起,只能是对不起了……”
那句永远也等不到的开口,那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最终,都画上了句号。
杨清玉头一歪晕了过去,魏青棠大骇,赶忙出去叫人。
张氏一看女儿变成这个样子也差点晕过去,一阵手忙脚乱,请来的大夫看了诊,说是郁结于心才导致昏厥。
魏青棠陪着坐了会儿,杨霜华送她出来,一路上也是忧心忡忡:“王妃,我没想到容墨的死会给大姐姐带来那么大打击,她之前明明那样洒脱的一个人,还劝说我不可自轻自贱,哪知……”
魏青棠叹了口气:“清玉姐坚强果断,极有主见,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动情。可一旦爱上一个人,又会比任何人都死心塌地……”她想到杨清玉呕血的模样,若不是痛到极点,怎会至此。
“霜华妹妹,这段日子你最好一直守在清玉姐身边,她今天的状态实在不对,我怕……”
魏青棠话没说尽,杨霜华已然明白了,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