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棠脊背僵住。
半响,才讪笑回头:“殿下说笑了,您救了吟越,吟越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
云殊脸上的笑意一分分淡去,他不出声,也不动,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魏青棠被他看得手脚发凉,脑袋不自禁低下去。
二人就这般维持了一盏茶功夫,终于,魏青棠忍不住说道:“没有。”她抬头望他一眼,又飞快将脑袋垂下,平静的声音谦顺恭敬,谁也听不出其中真意,“无论殿下出于什么目的,终归救了吟越一命,吟越不敢怪罪殿下。”
殿中寒意忽起,云殊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不敢?”
魏青棠手脚发凉。
这修罗王真难对付,连她这么婉转的说辞也能抓住关键。
少女垂眸权衡一会儿,轻轻道:“是,不敢。”
不敢怪,不是不怪——被他利用,担惊受怕,白费感情,她又不是圣人,凭什么不能怪他?
魏青棠抬起头,没有回避地直视他的目光,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宣示自己的不满。
殿中空旷,一丝一缕的龙涎香从鼎中升起,如袅袅的云雾,溢散到大殿的每个角落。
云殊没有开口,依然安静地俯视她。
就在她以为他生气或者有别的打算时,这位修罗王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淘气。”
仿佛在训斥什么闹脾气的小孩子,淡漠的口吻带着些无奈。
魏青棠心头一团火猛窜上来,柳眉一掀,却直挺挺跪下道:“殿下,吟越不认为自己是在胡闹。殿下以京城为局,众人为子,拨弄棋局不过指掌间。然而天下之广,棋手之众,殿下又焉知自己不是棋子?有句古话说得好,弄兵者——”
声音戛止,她惊觉自己说过头了。
头顶上方,几案背后男子清寒的声音兀自接下去:“弄兵者终将死于兵,对吗?”
少女身子一颤,咬牙伏下身去:“是!”
殿中气氛凝滞,无形的压迫逼得人喘不过气。
黑暗中,暗卫们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女居然敢教训自家主子,方城也紧张地握剑,生怕主子一怒之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杀了……唯有秦恒,悠然抱臂靠在墙上,嘴角还挑着冷笑。
什么弄兵者终将死于兵,分明是被宠得有恃无恐!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何曾听他嘴里蹦出过“淘气”这两个字。哦不对,曾经说过一个男童,不过在说完这话后直接削了他的脖子。当时把秦恒吓得够呛,后来才知道这是个侏儒,还是个想借着孩童面貌爬床的侏儒。
完全不出意料,云殊静默一会儿道:“起来吧。”
魏青棠轻吁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头脑发热地跟这魔头理论,悄悄抹掉额头冷汗,正要站起来。
突然,一声低沉压抑的咳嗽暴起。
就像荒原上的一粒火星,那一声咳嗽后,立刻响起更沉、更重的咳声。
“主子!”
暗处守着的秦恒方城同时抢出,然而距离问题,在他们靠近前魏青棠已提起裙裾,几步奔到他身边。
“殿下,您怎么了?”
魏青棠伸手按住他的后背,不停轻拍,同时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绢帕递给他。
方城皱了皱眉,主子从不用别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