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殿中。
太子已经昏睡过去,沈皇后爱怜地蹲在旁边,替他捋着头发。她神情柔和而专注,如果忽略掉通红的眼眶和颊边的泪痕,外人看了只会说好一副母慈子孝图。
明武帝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叹气了。
对太子,他或许是不够关心,对皇后,他或许是不够宠爱,所以才会让他的长子得罪了那个人,所以才会让皇后在明明儿子被斩断手臂却说出自请废后的话来!皇后太懂他的心了,也太知道宸王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她宁肯自己忍下屈辱,也不愿手足相残动摇国本……明武帝越想越是感动,也越想越是愧疚,这份感动与愧疚,在听到太监高宣“宸王到”的时候,就变成了怒火。
砰!
明武帝抓起茶杯砸下去。
上好的青花瓷杯在秦恒脚前砸成碎片,尹德全大骇,赶忙跪下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明武帝看清来人不是云殊,而是他身边一个什么侍卫时,那份怒火就变成了滔天巨火:“大胆!朕亲自传召,那个逆子还不来相见,他是铁了心要做残害手足、叛上作乱的罪人吗?”
逆子?叛上作乱?
听到这几个字,秦恒险些压不住火。
他居然敢如此说主人,这大盛要是没有主人,他能安安稳稳做他的皇帝吗?
秦恒当即跨前一步,不理会尹德全连使眼色,大声却冷硬道:“皇上!宸王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
“来不了?”明武帝一愣,下意识去看尹德全。
尹德全赶忙膝行两步,道:“回皇上,宸王确实来不了,他重病卧床、昏迷不醒,是奴才亲眼所见!因此奴才才斗胆带秦侍卫进宫,向皇上陈情!”
明武帝又愣了:“重病卧床、昏迷不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秦恒暗暗冷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脸上却不得不做出沉痛之色,回道:“就在昨夜,王爷从南山寺回来后,就伤重垂危,连秦老爷子都说很可能熬不过这关……”
明武帝大惊:“什么?”
沈皇后眼里也露出惊讶,但转瞬那惊讶变作恨意,她万万没想到,云殊竟也玩起了卖惨的把戏!太子用一条手臂才换来皇帝的丁点愧疚,可他倒好,人不来,空空一句话就把皇帝骗得紧张不已。
果然明武帝急道:“他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要朕派太医去给他看看?”
秦恒生冷道:“回皇上,秦老神医已在全力施救,他老爷子说了,要是他都救不了主子,属下们只能给主子准备后事了。”这话说得嚣张且不客气,明武帝面上怒气一闪,却突然想起什么问,“你说得秦老神医是?”
“秦易儒老神医。”
“哦,是他!”明武帝顷刻放松下来,“当年朕还是太子时,亲眼见他救治过敏妃母,这位老神医确实医术高超,有他出马,想必老二不会有事。”
沈皇后听着二人一问一答,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好不容易挑起皇帝的愧疚和感动,结果一转眼,就被对方轻易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