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扭头望去,登时浑身一颤:“他怎么来了?!”
北面角落,停着一顶青布软轿,那轿子看似寻常,但只有城阳等寥寥数人知道,那软轿左侧刻有一个宸字,乃是她二皇兄,宸王云殊的座驾!
玉嬷嬷忌惮道:“公主,那位来了,咱们怎么办?”
城阳咬着唇,脸上神情挣扎,好半响,吐出一个字:“走!”
她说走就走,带着浩浩汤汤的人马迅速离开。
角落里的秦恒注意到这个动静,低头向主子禀告。
轿中安静了一瞬,随后传出淡淡的声音:“不必理会。”
秦恒躬身应是,又将目光投入场中。
魏青棠的琴已渐入佳境,铿锵之音,杀伐之气,可惜排在她前面的是杜卿雪,那一首《对月酌》出神入化,在她的映衬下,魏青棠的琴声便显得过于单调。
就在众人暗自摇头时,忽然。
锵——!!!
一声尖锐的长鸣陡然爆响。
围观者纷纷捂耳。
抬眸望去,校验台上,只见少女神情冷肃,十指翻飞,竟在骤然间换了指法!
若说片刻前是一曲慷慨激昂的秦王破阵曲,那么此刻就是一首悲壮凄凉的霸王卸甲曲。
乌江畔头,霸王已逝。
楚军悲鸣,恨水东流。
那十面埋伏之境遇,那走投无路之绝望,其音之急,其境之悲,场中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更有甚者闻音长叹,仿佛看见了那淮阴战场上,痛哭无措的楚军将士……
“这琴……好悲。”华月仙子不自禁呢喃道。
那台上少女不过十四,如何能弹出这样悲凉的乐曲?
祭酒同景博士对望一眼,均看见彼此眼中的惊诧。
倒是孙崇洲心无旁骛,闭目倾听,不时还和着拍子轻敲桌案。
校验台上,魏青棠低垂眼帘,专心弹奏。
她的脑海中,正走马观花的浮掠着谢长歌的一生。
年少不知愁。
父母双全,兄长回护,她是谢家最小的女儿,万千宠爱于一身。
直到家变时。
血火烧天,她眼睁睁看着谢府化成灰烬,哀鸿遍野,她却在仇人的怀中步步远离。
接着是荣华。
大婚之日,风光出嫁,自以为觅得无双良人,为他寻逆贼、剿叛乱。
最后的杀戮。
她围剿了“逆贼”,迎来良人穿心一剑……
魏青棠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无边的血色,漫天漫地而来。
她无法睁眼,无法呼吸,胸腔的压抑几乎要挤爆心脏。
嘈嘈切切错杂弹,她在绕梁琴上拨出一个又一个急促的音节。
乌云压顶,围城欲摧,伴着一声刺耳的尖鸣。
嗡——!!!
整个天地,都静了下来。
全场中,一片沉寂。
没有人开口,没有人发声,所有双眼睛都忘我地凝聚在高台之上,那个素衣少女,就那般淡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弹出了一首绝不符合她年纪的……惊、世、之、曲!
“好!!”
一声喝彩,仿佛惊醒了众人。
大伙纷纷回头,只见那喝彩之人竟是谢家大少谢淮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