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活的那么累、那么煎熬,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说罢,胡嫱甜甜一笑。
懿泽听了,也坦然一笑:“说的不错,所有的负担、所有的责任,在死的那一刻,都可以得到终结,的确是一种解脱。”
两人都又往前了一丁点,懿泽忽然想起什么,拉住了胡嫱。
胡嫱问:“怎么?”
懿泽提醒道:“擎天柱能察觉一丈以内的所有动静,包括眨眼。所以你要记得,进入一丈之内前,先闭上眼睛,不然,进去之后,你一眨眼就死了,我就胜之不武了。”
胡嫱听了很感动,笑道:“你果然是个真君子。”
懿泽没有理会胡嫱的感言,只交待着:“现在,我数到三,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向前跨一步,然后就各自坚持了,明白吗?”
胡嫱点了点头。
懿泽暂将龙锡杖掷于后方,开始查数:“一……二……三……”
两人一起闭眼上前,只一瞬,她们都感到了来自于前方的无穷威力,犹如狂风大作,片刻又似烈火灼烧,每一寸肌肤都被撕裂着、火烤着,风助火势,愈演愈烈,说不清到底有多痛。
当烈火将身体烧到滚烫滚烫的那一刻,冰冷的水从头浇灌到脚。冷热相冲的刺激,让人觉得人根本不是人,而是被控于股掌之上的玩物。
在凶猛的寒风中,水凝结如冰,紧贴着身体,让人冷到彻骨。
身体冻僵后,浑身都是木木的,她们脚下如生根,身体似发芽,浑身上下有千万处被新芽破壁而出,每一个毛孔都疼的钻心。
风依然在刮,飞沙走砾不断敲打在她们身上,脚下生根的土被风中的沙砾覆盖,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当身体越来越深的与大地融为一体时,死亡也就该更近了。
忽而有电闪雷鸣之声,懿泽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五雷轰顶。
第一道天雷劈下,有如神鞭甩过。
第二道天雷劈下,惊天动地,天地都在摇晃之中。
第三道天雷劈下,直戳胸膛,撕心裂肺。
第四道天雷劈下,斩断肝肠,身体已被穿透。
第五道天雷劈下,身如焦灰。
懿泽以为,五雷过,命终结。
然而,不是。
第六道天雷劈下,懿泽听到了胡嫱的惨叫声。
懿泽睁开了双眼,如她所料,擎天柱威力带来的所有感受都是假的,只有擎天柱的倒下是真的。
擎天柱已然砸向胡嫱,胡嫱惊恐到浑身瘫软。
正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永琪,他疾速跑来,双手举过头顶,拖住了即将倒下的擎天柱,屹立在她们的面前。
懿泽没有想到,永琪竟然进得了白日梦。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传说中的擎天柱高经十二万丈,以永琪一个凡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托得住?
胡嫱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停滞,她抬头睁开眼,也看到了永琪。
永琪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懿泽身上,如质问一般:“你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吗?我觉得,它不公平!你以神族之身,抗拒神界利器,尚有一搏。可嫱儿只是凡人,却与你承受一般重创,她必输无疑!而且她一旦输了,输掉的便是性命,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殒命,你这样做,未免也太狠了!”
“你果然还是护着她。”懿泽冷笑了一声,露出一副不屑的姿态。
“我不护着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永琪依然看着懿泽,他说话的样子,显得那么刻薄。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你会跟过来吗?如果擎天柱没有倒向她,而是倒向我,你还托得住吗?”懿泽像自嘲一般的笑,冷冷的说:“如果那样,恐怕你不会!你巴不得是那样!再也没有人能阻碍你们双宿双飞了!”
“如果我不是一个皇子,你会嫁给我吗?如果皇阿玛没有把我的名字写在立储诏书上,你还会考虑带我四处求医吗?”永琪的语气,比懿泽更多了几分生硬,却是同样的冷漠,继续说:“我猜你不会!因为,当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会迫不及待的取了我的性命,为那些你在乎的人报仇!”
懿泽没有言语,只有轻蔑的眼神。
永琪手托擎天柱,不一会儿,就累的汗流浃背,却依然坚持着,又对懿泽说:“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交易。我在这场交易中的筹码是我的身份,那么,你在这场交易中的筹码是什么呢?”
懿泽仍不做声。
“是你出众的容貌吗?”永琪的眼中,也露出轻蔑之态,道:“那么我很抱歉,嫱儿的美丽并不输给你,我为什么还要选择你所谓的‘交易’呢?”
懿泽冷笑道:“所以,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她。”
永琪的视线,慢慢的从懿泽身上移开,抬头望着他托起的擎天柱,他的双臂已经开始发抖,脚下也开始发软,然而还在强撑,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与你,相恋两年,终于喜结连理,夫妻九年,却记恨成仇,懿泽啊懿泽,我们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始终都成就不了一个完整的家……福灵安曾对我说,山便是山,水便是水,桥便是桥,不拘于起了什么名字。可自云南一行之后,我看山都是格姆山,看水都是勒得海,看桥都是走婚桥,唯独看你再也不是我的懿泽……”话音落,不知是体力不能支撑,还是不想支撑了,永琪忽然松了手。
“不要!”胡嫱大叫着。
混沌之中,懿泽看到自己已将一只手伸向永琪,永琪似乎也向懿泽抬起了一只手。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擦尖而过……
一滴泪,在瞬间交错的指尖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