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只想骂他,但也知道没办法。
就是没办法啊,死去的人不会回来。
朝朝和白朗到的时候眼前所见就是一副灰败之相。
陆大哥颓唐在地,眼含血泪,素来无忌的老琵琶蹲在地上。
冥府是有五彩斑斓之色的,但他们的眼里都只有衰败的灰。
徐令等在门口没有进来,朝朝心说,这就是徐令说的真正的世界?那可真是……
生而不易,福祸流转。
“陆大哥,我和白朗在兰桥帮忙的时候发现了你给的术法有个地方说的不对。”
白朗暗道,朝朝有什么打算,他一向不都挺待见陆大哥的吗?这会儿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洗魂术后遗症是混淆记忆,将臆想当做现实,可我们都是曾经经历过的事颠倒了顺序,并无臆想成现实,陆大哥你当初用的时候是不是记错了?”
陆渊源还是将朝朝的话听进去了的,只是他思绪不在此。
一阵无名风吹动了南乐随手搁在地上的书,泼墨一样的字迹掀过后是记得满满的一张纸。
南乐只看了那行字,大致上扫了一下,他不想叫陆渊源再试验一下所谓的禁术,但无名风起,天意又给了他希望。
陆渊源笑道:“我差点忘了,你们看。”
“人一生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如果有想见的人,站在河上观望,时间的长河亦会回头。”
朝朝是不忍心陆大哥继续苦相思,小声道:“我听爷爷说起过,以前传说有一种神木,名为不尽木,据说是神明养的树,不拘束于时间和空间,如果……”
如果陆大哥想回到有前冥主大人的光阴里,不尽木也许有用。
徐令在门外眯着眼静静听着这一切,忽觉自己被戏弄了。
裹挟时间、玩弄时间的人都会被时间玩弄。
南乐从前就觉得小喇叭花自有非凡之处,早听闻过清涯先生的大名,可抛开这些,朝朝让他惊艳的次数其实比不过白朗。
上一次还是他登上北域城主之位的时候,再有就是这次。
但他也没有惊讶很久,南乐看着在场的三位,还有地上的书上写的,天意如刀。
“我有不尽木,世上的最后一枝不尽木。”
南乐说:“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代有很多传说和希望。”还有更多的绝望,但也许有你要的复生之法。
陆渊源抬眼望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他所有。
南乐笑,“你不必有负担,本就是故人之托。”
只是那位故人与你眉眼间或有相似之处,太久远的故人了,他都不记得了。
“他将最后一枝不尽木暂寄我这儿,只说有一天会用得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一定知道。”
“那位故人轰然消散,嘱托承诺也没有兑现。”
此时正是时候。
南乐从袖间中抽出一枝枯木,只有指节般大小,露在空气中的时候迅速生芽,仿佛知道握住它的人要用他来做什么,长成了一根竹杖长短。
“我前几天问过于堂芝,冥主和冥河水也是相连的,痴楼中人可趁着新旧冥主交替之际登上兰桥,轮回自评功过。”
那他还是要去一趟北域神山,拦一拦新的冥府之主。
陆渊源说,虽然差强人意,他没能眼见痴楼消散,没有真切完成神山的条件,但好在今后的岁月会填补这点瑕疵。
“承蒙诸位厚待,陆渊源告辞了。”
“再回。”
徐令闻言也悄悄遁走了。
白朗和朝朝齐声反问南乐,“徐令说的真正的世界到底是什么?”
南乐看着两个颇有朝气的年轻人,拍了拍衣裳的灰,乐呵呵道:“你们脑子有坑吧,年轻人,少熬夜,多吃药!”
而陆渊源登上雪山后,就见王熙在等着,笑眯眯的人总有些阴险狡诈的意味。
“陆大哥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了,虽然咱们不熟,但还是恭贺你,要能离开神山了。”
“那,陆大哥要来一个临别的拥抱吗?”
“你走开。”
陆渊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亲切抱了抱王熙。
“对不住,痴楼的那个条件我做的不大好。”
“没关系。”王熙微笑道:“会完成的。”
直到陆渊源伴着繁复的光芒踏入从不曾重复的河流之后,王熙看着冥河才道:“这不能说,那不能说的……你们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啊?”
神山的风轻轻吹过他的眼帘,像在说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他们收的尸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王熙嘟嘟囔囔地,望向神山层层屏障下的冥府。
百里冥河水,良夜火莲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