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丑呢?她去哪了?”
他不是个好师父,教的不是礼义廉耻,最后也没能护着她一命,短暂的师徒情分,现下还是想问一问。
“她还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死相凄惨是凄惨了些,但没遭罪,也没什么怨恨的,刚到冥府就离开了。”
阮离白松了口气,暗道:那就好,那就好。
朱明镜看了看时辰,约莫着差不多了,仇人齐聚一堂,愤恨怒目者有,悲痛感怀者有,甚至还有那觉得自己没能活得更长的。
都是熟面孔,阮离白还记得他们的鲜血溅在脸上手上时的温热。
倒是那时候骂阮离白变态的大汉无谓劝道:“活着也没什么好的,世道逼得咱们吃人才能活,死了起码不用饿肚子。”
这话有趣,既然不愿意靠着吃人过日子,生前还是不惜吃人也要活着呢。
南乐赞赏道:“好觉悟!”可惜活着没这样的觉悟。
阮离白冷眼旁观,闻言反道:“再来一次你们你们知道下场,还是不会放过阿丑,还是要吃对么。”
那大汉点点头,正是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他被剁了手,吃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骸骨也不觉得有多愤恨。
——不是自己吃也便宜了野狗乌鸦,既然如此,不如便宜了自己。
“小子,做人都得向前看,与其怨恨我们不配为人,你不如怨世道叫我等沦为牲畜。”
阮离白恨死了他的说法,偏生已经杀过一次,不能再杀第二次,咬碎了银牙才遏制住挥拳的冲动。
他在劝他向前看,可阮离白只会原地踏步。
偏生还有那火上浇油的宽容大度道:“死的也不是你,我们还给你留了碗汤呢!”
“就是,装什么,你又不是没吃过。”
“说起来你还是杀了我们的人!”
“算了算了,死都死了,做鬼了就大度点,宽容点,饶恕他吧。”
……
阮离白看向最后说话那人,大概是死得太匆忙,没有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又或者已经饿到生啃了同伴的身躯也要做个饱死鬼……
他觉得要不是他疯了那就是人间冥府所有的,都疯了。
天上地下,那么多伟岸高大的人,阮离白在人间疯了一次,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又被这三言两语的给气疯了。
放过仇恨的人也放过了自己,吃人的人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死掉的阿丑也有了来生,所以冥府人间都认同这样的宽容宽恕吗?
“所以你们认同他们的说法吗?”阮离白依然迷惑但更坚定,反问看他戏的人。
围观众人听到这儿的时候都有些唏嘘,正常来说,遭逢大难之人心志坚定不错,但也容易走上灭世这样极端的路子。
亏得冥主大人敢重用,引火烧身。
朝朝率先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厉害。”也不知道他是再说谁。
光是凭着生前的经历已经足够解释阮离白今日的所作所为了,更别说死后遇上的一群奇葩。
那沉郁含笑的宽容之人,唇角皓齿上带着鲜红的污渍,仿佛还在他的身体流淌,居然还能期待再生为人!
“我还得回人间去。劝你呀,向前走,唯独向前看不后悔。”
惨么,也还好。
阮离白修身养性养了许多花花草草,就是不肯离开冥府。
花了许多年通过各项考核,赢得冥主大人的信任,做了冥府的执行官,仿佛他遭受的那些都是一场噩梦。
陆渊源对他是无比敬佩的,这年头的恶魔反派都还挺励志。
陶岸和乌舒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听了之后也是感慨万千,毁灭世界这样的事不少人想做,也只有阮离白距离成功只一步之遥。
只一步,功败垂成。
阮离白问道:“北域神山是一座巨大坟墓的传言不会是假的,我有点好奇冥主大人是怎么回来的?”
朱明镜神色不明,含笑看向陆渊源,袖底牵着的手紧了几分,欢愉嘲笑,“你当然不懂。”
朝朝剧烈咳嗽出声,“咳咳……”注意点。
南乐已经见怪不怪,心情舒畅想到,终于有人知道他每天的感受了。
陶岸和乌舒也不由得勾起笑。
管他前路如何,人生得意须尽欢。
“倒是我机关算尽,功亏一篑?”阮离白道:“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安岚刚死没多久,冥主府上混迹的有人有妖倒看不出什么来,可今日安岚那一手最多只能叫东区安分几日,顺便激起的妖族血性。”
到那时候,没有城主辖领的北域,凭着一腔怨愤,怕是下场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