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话叫阿玉心凉了半截。
人间惯有的话术,含糊不清的,不见得是真的不清不楚,懂的人都懂,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反而是最糟糕的境地。
阿玉不服气,在她没亲耳听到朱明镜说小熙不会回来之前,她一定不能就这么认了。
她假装从没听到过朱明镜和南乐的对话,继续死皮赖脸留在原地。
陆渊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休息好了之后也就堪堪过了两日。
朱明镜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处理了些理当他处理的事务。
近黄昏独自一人欣赏景致。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白色的飞鸟掠过,散落两片白羽,倦鸟归巢,天际流云,都是与人间无二的景色。
“美吗?”
陆渊源没回答这听着就不怎么走心的问题,没人会否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若非时机不对,他们都愿意坐在院子里看着流云顷刻开合,等天荒地老。
“冥府这几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你说的是人间疫病,冥河水泛滥,北域和东区不可开交的事,我都从南乐那里知道了。”
“还有些事本该是阮离白告诉你的,但我现在闲着,就跟你仔细说说。”
“北域安岚的弟弟就是补天缺那日不幸混战中被东区守卫拿你赐下的神兵利器捅死的,他绝不会与东区和解。”
陆渊源这话的本意是叫朱明镜想想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见他食指轻扣桌面,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正待洗耳恭听。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朱明镜满脸无所谓。
“……不饿,北域和东区……”
“那你渴不渴?”
“不渴,安岚他……”
“我困了,你陪我休息。”
陆渊源:“……”
朱明镜不想听陆渊源说这些,好像在告诉他,如果是陆渊源来做冥府之主一定比他做得更好,他只是想一想就从心底生出痛意。
有一种翻覆无常的命理。
王熙说的果然不错,他不是个合格的冥府之主,他放任东区和北域的争斗,只因为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高大伟岸永垂不朽的消失要降临了。
有点戏弄人的意思,他不想活的时候,贼老天不让他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想携手到时间尽头的人,却被告知他要做一个决定。
一个前或许有古人,后也会有来者的决定。
要么袖手旁观冥府被冥河吞噬,不然就只能以身为祭平息冥河怒意泛滥。
可这在陆渊源看来就很有问题了,朱明镜不曾畏惧过,是因为失去的没有那么重要。
陆渊源孤芳自赏,已经猜到了事关何人。
“你瞒着我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但你要记着,你答应过我什么,如果食言,那我做鬼也不想放过你。”
就算亘古的腐朽降临也要燃起火焰。
朱明镜笑容满面道:“好,别放过我。”
阮离白听闻冥主大人回来了没像南乐那样没点眼力劲儿非要这时候往跟前凑,但他此时看着一堆焦头烂额的事务终于还是跑去了冥主大人府上,却被告知不必管。
“北域安岚固然强势,东区也确实敌不过,但冥河水泛滥,冥府的土地就这么大,人间疫病,到冥府的鬼魂有去无回,在没有办法解决冥河摆渡一事之前,不必管人间的疫病。”
阮离白不愧是冥府最强的执行官大人,瞬间就明白了朱明镜的意思,该说不愧是端坐冥主之位多年的人。
冥府到底不是人间,没有办法强行开拓疆土,但北域和南境都是裸露在外表的土地,一旦东区撑不下涌入的人类,南境是块难啃的骨头,北域偏又有仇,他们定会凭借生灵的本能去争抢领土领地。
暂时的和平难得,但总不会是长久之际。
此时,痴楼关起门来保持中立,一个洒扫的仆人不知道是抽了哪门的疯,非要站在北域那边共同对抗人族。
据说这位脑子缺弦的人面容丑陋,一张火烧后的疤痕遍布的丑脸,因他一人之故道不至于将整个痴楼拖下水,但其他人不说话,外人眼中就是默认了。
东区不少留有几分清醒的人骂道:“呸!数典忘祖的狗东西!”
“得了些妖孽的恩惠就愿意认贼作父!”
霓鸿楼主若还在断然容不得这样的人,但霓鸿不在了,痴楼就是一盘散沙。
他们从根上说还是人类,但又是与北域没什么冲突,北域众妖乐得收容。
阿玉身为痴楼一员,原本潇洒平安,不防备被这么个作怪的仇人卷进纷争去,偏偏小熙也没了下落,她发现自己唯一能去的避难所竟然还是冥主府上,哀哀叹气,还是没敢打扰。
那个将痴楼拖下水的丑人正与披麻戴孝的朝朝相谈。
称不上相谈甚欢,明显高一点的那个丑人不认同矮个子朝朝的说法,但又像是因着什么缘故隐忍不发。
“朝朝,爷爷不会愿意你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