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中的陆渊源似有所感,无声向北极目眺望。
南乐见他望北发呆,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言劝慰。
陆渊源也知道他此时再多的担心都是徒劳的,他除了与朱明镜有约之外还是冥府的公员,一个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的冥府公员。
“人间疫病,知道源头是什么吗?”
就算实力不济陆渊源也是个人,他知道以人类现代的科技,疫病绝不是什么不可攻克的难题。老琵琶时常在人间行走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能将全部人类拖入冥府的疫病,其源头极有可能不在人间。
《造妖记》中写道:妖异之象始于信仰,始于忌讳,始于畏惧,始于祈愿。妖者,殊异也。
“恕我直言,妖族中可有类比瘟神的能力?”陆渊源想到于堂芝受人间香火成则灵湖水君,呼风唤雨之能。人间供奉的神明太多了,同为妖族,瘟神疫神是妖也不足为奇。
南乐心思活泛,当下就知道陆渊源问的是什么。
“据我所知,没有。于堂芝做得了水君是因为他是鱼,调动水源就像人类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一样简单。你们人类现在有个‘水循环’的定义,水还是水,不多不少只是以不同形式存在。疫病不是这么回事儿,以你们对生物安全等级的评定,凭空捏造的根本没有用。”
“你是说,真的是天灾?”
南乐犹犹豫豫不敢妄下定论,正色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左右这也不是老天第一次毁灭世界了,毁着毁着嘛,他们都习惯了。
陆渊源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绝对是在胡说八道,老琵琶不喜欢用严肃的口吻来陈述事实。
“人间疫病没办法解决的话,只有从冥河入手。白朗回来了,他要是没有与人为敌,是不是就能先代替原本北域的职能……”
“你别打这主意,太冒险了。”南乐劝他,“且不说白朗愿不愿意,冥河的情况不明朗,不好贸然。”
冥河河畔的摆渡人就好像人间从前只是站在大马路上,督促人走斑马线的公益事业,举起红旗子摇上摇下,好心送人过马路。
但现在不一样了,无极渊流下的水怪扎根后,他们再做的,就是在那万丈悬崖之上的独木桥扶着步履蹒跚的老人过对岸的活计,稍有不慎还会被悬崖底下的恶兽拖下去粉身碎骨。
北域众妖不只有一个种族,只是几只小妖被拖下冥河还不足以使他们与难缠的东区人类撕破脸,但也有例外。
“总觉得好像被幕后黑手摆了一道。”
南乐不否认这点,倘若只是天灾人祸,那指定是老天爷又看世界不顺眼了,但说实话,他没感觉到灭世前的动荡呢!
那幕后之人所用的办法都是极为肤浅的挑拨,偏偏恰中下怀,捏住七寸,从于堂芝劈了龙鸣寺开始就不可挽回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把冥河填平,会怎样?”
南乐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胡说还是认真的,只能插科打诨呵呵道:“哈哈,你把冥河填平,做梦呢吧!”
“哦,填平也许是做梦,那不如搭个桥?”
南乐:“……谁来搭桥?”
“我。”
冥府的土地都是用冥主大人的骨灰填实的,你说你要在冥河上搭桥,不如说打算把自己八百辈子的命和灵魂都压上去了,疯子一个!
他这样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叫陆渊源哑然失笑,忙道:“不是现在,眼下人间疫病,冥府北域和东区势同水火,自杀也得挑个好时候啊。”
虽然知道人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但他还愿意相信陆渊源一次。
毕竟朱明镜还在,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冥府实在没办法入手,还是得找人间疫病的根源。”陆渊源似是有心无心岔开话题。
正好阿玉过来,见他们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便默默降低存在感,扯到人间的时候她终于能插上话。
“朝朝也回来了,他好像也提到了什么传染病之类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疫病?”
阿玉其实不太好意思再到冥主府上了,冥主大人迟迟不归还是因着她要他去找小熙的缘故,现下冥府乱相,节骨眼上,她真觉得自己去哪都是在添乱。
听他们说起疫病,她便想起刚刚来时正好碰到了朝朝,满脸落寞哀伤跟徐令说着什么传染病,现下见到南乐和陆渊源说起这个,便将自己所知的说了出来。
陆渊源与南乐对视一眼,忙不迭去找朝朝了。
白朗在人间找那山明水秀的埋骨之地,还没回来。
两个都是走后门到的冥府,一前一后又回来的及时,白朗前车之鉴,他们见朝朝满目悲痛与疲惫的时候也能猜个七八。
前几日笑吟吟的蓝袍少年,一身素服,不用说徐令都能猜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素服思哀,红裳闻喜。
朝朝是个看得开的孩子,天生就该追求无上大道,他比冥府所有的人和妖都豁达,所以徐令没打算劝慰,只听他说了句“疫症泛滥,爷爷染病而亡”之后,就见南乐和陆渊源一起来了。
陆渊源也不只该如何劝导,只道:“节哀。”
平素跟谁都能帮腔的南乐也没说出什么话来,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