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见,是一间辉宏的石殿,地面用黑色岩石铺成,广场上每隔几步就放置一座铜制池子,池中血水滚滚,腥味儿久久不散。
广场中央赫然立着一座巨大圆形的白玉柱,要六七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白玉柱上挂着几个腹部隆起的女子,赤红的血水顺着垂落半空的双脚,缓缓流向黑色岩石铺成的地面,地面雕刻的花纹将血水引到血池,整个石殿充斥着熊熊热力,像身处在巨大的熔炉一样。
远远望去,场面残忍又惊心动魄,我和陈二狗像渺小的蝼蚁,感叹这个石殿堪称鬼斧神工的同时,又对眼前的血腥场面充满厌恶。
“龙山以前有这座石殿吗?”我眉头皱着,许久才问道。
“怎么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行宫的下方,偏西南角,旁边就是渗水的地宫。我们只要从石殿上去,然后由地宫进入行宫,就能找到正门通道。”
“你想说什么?”陈二狗一愣,眉梢淡淡挑起。
“我在跟你描述逃脱路线,万一接下来发生什么,你要是不想与我一同,可以按照这个路线跑掉。”只觉得一腔怒火到达头顶,我的声音由散漫转为冷戾,按住腰间思尔剑的剑柄,想也不想地向着白玉柱走去。
陈二狗听得脑袋都大,颤巍巍的道:“我的参领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咱别惹事行嘛。你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修建石殿这么大动静,要说上面的傩教不知情,想也知道不可能。若此事与傩教真有瓜葛,你犯得着去得罪他们吗?”
定了定神,我迈向白玉柱的步子愈发坚定,却没说话。
一接近广场,空气中的热浪顿时升高数倍,纵使我身体里流淌着凤血种脉,也不禁觉得喉咙哽塞,有些呼吸困难。
隐隐中,黑色岩石仿佛喷出红色火焰,在我胸口、双臂燃烧。而在这时,血池中腥臭的气息突然在半空中弥散开,闻到后登时感到头晕目眩,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可是尽管动作迅速,仍旧慢了一步,身子一软,向一旁的血池栽下去。
只听落后几步的陈二狗喊了声“叶参领”,眼疾手快地抱着我滚到地面,他的后背重重撞在青铜血池沿,只听骨头发出“咔擦”的脆响。他应声闷哼,仍然将我毫不犹豫地揽入怀,精瘦的身体这一刻骤然爆发强烈的安全感。
我的头也磕在雕刻着诡异纹路的地面,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脚尖点地,身子陡然立起,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正中白玉柱。也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升腾的热气有毒,心中的憎恶感一下子爆发,右掌蓄力,猛地拍在白玉柱上。大殿深处传来沉重的轰鸣声,仿佛有只巨兽要从地底冒出来,紧接着整座广场剧烈的震动起来,鲜红的血水从池子里疯狂溢出。
眼见陈二狗的呼吸渐渐急促,看来方才猛地磕在池壁上,还是伤到了他的内脏,我咬破指尖给他喂了点血,凝眉道:“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会引人来察看,你尽量别吭声,凡事有我来应付。”
陈二狗整个人被我塞到池子里,面色苍白的怒声道:“你简直是疯子!”
我查探过,池子除了蓄满血,没有别的陷阱。做完这些,我又走到白玉柱跟前,试着解开绑缚女子的藤蔓。这些藤蔓仿佛有着邪恶的灵魂,刚碰触到手腕就紧紧缠绕上,不给它们勒进血肉的机会,我掏出回良澈给的匕首,当机立断地朝藤蔓砍了下去,一束血液登时迎面喷在脸上:“人血浇灌的藤蔓?”
仔细打量,似乎跟刚穿越那会儿,绑着我的藤蔓很像。
没想到藤蔓受到刺激,将晕死的女子们勒得更紧了,有人呻yin着醒来,瞧见自己被五花大绑,面前还站着‘面露血光’的我,方才垂落的双腿拼命的蹬:“别动我的孩子!”
“谁要动你的孩子?”我喉咙微甜,张口冒出一丝血腥味。
一声沉闷的开门声突然响起,远处有灯火出现在黑暗之中。
空气里的热汽碰到外面的凉风,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我猜应该是有人进来了,便不愿跟女子多费唇舌,当即砍断藤蔓,抱住她,也跳进旁边的血池。入池的瞬息,陈二狗上来怒气冲冲的揪我头发,仿佛在怨我出的什么鬼主意。
我疼得直咧嘴,两人额上的汗珠潺潺而下,没想到池子里温度这么高,堪比‘铁锅炖自己’的精彩场面。
轰隆一声,远处的石门合上,漫天尘雾灰烟随之扬起,有人踩着略带跟子的鞋,着急忙慌地走在地面,待走近,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天罗王。
陈二狗说的没错,能在傩教眼皮底下建一座如此辉宏的石殿,要说傩教的人不知情,简直没可能。
结合天罗王极力劝阻我们进来,便能猜到:这座石殿确实出自傩教之手,且回良澈也有可能参与了一脚。
空气中的热汽升至最高,我将再次昏厥的女子抱在怀里,天罗王此时已经走到白玉柱附近,凤眼打量着石柱上昏死的其他女子,忽地伸出纤纤玉手,探向女子的襦裙下方,像是在摸索着什么。只听女子从痛楚中惊醒大叫,腥热的液体顺着她抽搐的腿根缓缓流下……
我面色大变,将怀中的人推给陈二狗,旋即从血池中飞身而出,一把抽出腰间的思尔剑,劈手就是一斩。
天罗王没想到有人从池子里蹦出来,抽出手躲过剑锋,按她原先细微见著的能耐,必然能发觉断裂的藤蔓,还有少了一个女子的事。可她好像略有心事,面上也有些焦急,没费功夫和我纠缠,又一次朝襦裙下摆伸出魔爪:“时辰快到了,不要妨碍我的大事!”
我挽着剑花,迎面刺向她的锋芒竟然都被她生生挡了下来。
“滚开!”天罗王突然恶狠狠的道。
“啊”的一声,女子最后的惨叫,天罗王以闻所未闻的手法从襦裙下方掏出一颗婴孩的头,紧接着身子和脚丫连带着拎了出来,没等婴孩发出第一声清亮的啼哭,转眼间天罗王的手指就轻巧的钻入婴孩的胸膛,活生生地剜出鹅卵石大的心脏……“这就是用作药引的阴童的心脏。没想到左殿这老东西死后,我也能做出长生药。”
柱子上被绑着的女子还未尝到初为人母的喜悦,就被眼前血腥的画面刺激得犹如恶鬼咆哮:“你杀了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叶参领!”血池中沉浮的陈二狗面目惊慌的看着我扑向天罗王。
“她说的没错,你属实不得好死。”我面对着天罗王,身后是赤红的热汽,天地间仿佛化成一片火海,眼前的女人一身血污,面容狂喜,眼神充斥着拨乱人心的疯魔和炙热,声音透着毋庸置疑和意犹未尽:“阴童的心脏取到了,长生药也快练好了,等我吃下长生药,还有什么人敢让我死!什么狗屁回王,什么十一王爷,什么傩主小儿,我还会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