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绮雯的马车跟着停在了太子车驾后面,她撩开帘子正要下来。
小国师翻身下马,快步走了两步到凌绮雯马车边,伸出手要去扶她下来。
他笑眼盈盈,侧颜绝美,薄薄的雪衣与披肩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起,叫人很难拒绝。
“表妹,小心些。”
太子的嗓音与小国师截然不同,声音虽不高,却引来侧目。连凌绮雯的眉眼里都带了点不可置信。
时九柔忍不住尖叫,只是她尚为鱼形,发出的音波在水里消弭,谁也没听见。
是她期待的修罗场了。
只见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并在小国师的手边,凌绮雯笑得美艳中透着柔弱,身姿窈窕,缓缓将手搭在了其中一只上。
是太子的。
“多谢表哥。”
凌绮雯稳稳踩落在地,太子松开手,温雅有礼。
“孤步行去见父皇便可,小国师与表妹先乘步辇去见母后吧。”
凌绮雯春眸含水,留下一个微微不舍的眼神,才坐上步辇离去。
时九柔吃了会瓜,被东宫内侍抱得死死的,大半边鱼缸被遮住。内侍朝东宫而去,她看不见另一个方向的太子。
吃瓜固然愉悦,但这似乎正如她猜测的那般,太子对凌绮雯并非冷淡不上心,只是之前在赌气吃味罢了。
看如今这个阵仗,太子与凌绮雯和好指日可待,时九柔担心保不齐哪一天太子又用她来献媚,自己又要命悬一线。
她纠结得恨不得口衔尾巴打转,想来想去也只有想办法离间一下太子和凌绮雯的感情。
这也不算做什么坏事,毕竟原书中太子最后被凌绮雯害得甚惨,凌绮雯周游在诸多美男中,不知给太子这个未婚夫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幽幽叹了口气,时九柔如是想。
而另一边,见凌绮雯与小国师离去后的太子,皱着眉头,用绢帕仔仔细细地将方才碰过凌绮雯的手指擦拭了一遍,随后把帕子扔在路上一口枯井中。
有些嫌恶。
第5章 呼……舒服!
太子步行至皇帝的寝宫曦和殿时,轮廓分明、威仪初成的脸上已然半点也看不出情绪了,漆黑眼眸亦是平静得犹如深潭碧水,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气,立定在殿门口等待内侍通传。
皇帝是在动荡与不安中登基继位的,少年帝王接手风雨飘摇的偌大王朝,励精图治数十年才有了如今昭赟王朝的兴旺气象。年号兆武的皇帝,是位人人称赞的明君。
太子向来敬仰帝王,像一个臣子般尊敬、又像一位儿子般孺慕。
皇帝年初不知怎的,生了好大一场病,年仅四十余岁,却自那场病后隐隐露出了衰相。
究其中缘由,竟是连太子也瞒住了,太子却听到一些风声,说是皇帝修习的幻术岔了一脉,火急伤身,遭到反噬。
昭赟王朝的皇室血脉克水,主习火系幻术,有一套皇室历代传承的秘法。皇子修习秘法,是由一位立了绝无篡位之心的死契的皇叔教习。
太子恭敬地随着内侍至皇帝病榻前,跪坐在榻边,接过宫人手中的药碗,沉默地替皇帝喂药。
幻术是可以维系外表年轻的,但若是身体状态过差,便会如眼前的皇帝一般,显出普通人的苍老疲态。
锦衣华服下,确有白发丛生。
“太子回来了。”皇帝就着太子的手用药,待太子用锦帕替他擦过嘴角,捂着胸微微咳嗽一下,缓缓道,“羽州一行,做得还算不错。”
太子垂眸称是。
皇帝从来称他为太子,不曾唤过他名字,向来如此,他也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妥。直至今日,心中才隐约回过点酸楚。
他自开蒙起,便被寄予厚望,只有严苛与鞭策,不曾耽于半日嬉戏。生母大鎏氏早亡,小鎏氏虽温柔宽和,却从来不会问他一声“瑜儿,累不累?”
春夏秋冬、三伏数九,他早早承担了太子的身份,不敢休息、不敢懈怠……因为他父皇,早在他那般大的时候就接手一整个国家,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抱怨呢?
太子没有心生怨怼过,亦从未叛逆。
他是天之骄子,这是天赋的权柄与厚任。
“与朕细细讲讲,羽州民生如何,你又是如何做的。”
“是。”
太子将羽州旱灾后又遭洪灾,洪灾后又起瘟疫,民生如何之艰难娓娓道来,再将他赈济、调粮、减税、安抚等措施一一列明。
说到口干舌燥、皇帝面露欣慰之色时,太子见一位青衣内侍匆匆走进内殿,弓腰道:“陛下、殿下,皇后娘娘与容安公主在外求见。”
皇帝的目光在太子脸上稍作停顿,神色淡淡。
“朕年纪大了,皇后难得有孕,宫中也该添些生气了。”
太子抿了抿唇,“是。”
皇后与容安公主先后进殿,各自行礼后,便绕着床榻坐下。
小鎏氏三十出头,比之二八少女只是多了些美妇人的风韵,仍是身姿窈窕,又十数年浸润宫闱,养出了通体富贵的气派。
她眉眼微弯,嗓音温柔,目光落在太子手中空了的药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