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活着。父亲死去时她只有七岁,被送到歌剧院的芭蕾舞团之前,过得都是小姐一样的生活。可是那些温暖的过往,都跟随父亲一起被埋到了地底。作为一个孤女,她所有的财产只有一个放着父亲画像的相框。她很快就学会了怎么用冻上的水洗脸,怎么脚趾甲都劈了依然优雅地跳跃。
如果不是特别能吃苦,得到了吉莉夫人的关照,也许她根本等不到长大,就会夭折在某一个严冬。
当音乐天使出声指导她的时候,克里斯汀感觉父亲又回来了。那个人虽然从未露面,对她的庇护却毫不遮掩。他是她的老师,她的守护神,她的同伴,她的父亲。他教会了她如何练声,如何歌唱。剧本里的典故,他一一为她讲明。有他在的地方,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克里斯汀,你的脸色苍白。”劳尔放在她腰间的手终于收紧了,像抱着一只离群的燕子。
她茫然地伸手回抱住他,心中却并不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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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路易斯公主提前离开,整个沙龙也变得虎头蛇尾起来。几乎没有人真正有心思欣赏子爵夫人展出的意大利名画,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刚刚闯了祸的小王尔德先生身上。
侍从总是消息灵通的,下午茶的时间一过,这位举止失当的年轻人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因为他的气质和礼仪,不少宾客之前以为他是某一个隐世贵族家的公子。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不由大跌眼镜。
一个爱尔兰医生的儿子,竟然敢下伦敦最炙手可热的几个贵族子弟的面子,倒是十分有最近鼓吹‘自由主义’的那些人的风范。可惜有资格参加这个沙龙的人,没有一个喜欢他们。
邀请威廉兄弟参加宴会的是他们的同学,一位小贵族的长子。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把威廉带到了一间休息室。
“你弟弟可把我害惨了!得罪了三个世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如果父亲知道了,今天回家我得脱一层皮!”
看着好友愤怒地咆哮,威廉的思维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已经到云层之外去了。
“他不是我弟弟。”
“哈?他不是你弟弟,难不成是我弟弟?奥斯卡是不是疯了,他如果弹的差也就算了,现在这样怎么收场?”
“他不是我弟弟!!”威廉突然火上心头,一把推开好友,大步跑了出去。
魅影站在一副半人高的画作前,尽管有不少目光窥视着他,身周却空无一人。威廉粗鲁地拨开挡路的侍从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给我过来!”
魅影现在人高马大,比威廉还要高些。他微微往后一侧,拉开了威廉的手。
“你——”威廉立即发现对方的身手与奥斯卡也是天壤之别。那家伙白长了个大个子,却整体埋首在故纸堆里,连架都没怎么打过。
“别在这里动手,让父母为我们蒙羞。”魅影沉声道:“回去再说。”
这是,背后有人唤道:“王尔德先生?奥斯卡·王尔德先生?”
魅影和威廉同时回头,看到子爵夫人款款走了过来。
她虽然年过四十,但是身材依旧窈窕,颇有风韵。她看着魅影微微一笑,神态却十分郑重。
“夫人。”魅影伸手随意理了理被威廉拉歪的领口,低头问道:“您找我吗?”
那一刻,子爵夫人竟然觉得心口一荡,面上也无端地烧了起来!
面前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是举手投足却完全不像是一个小辈。他有一种自然天成的优雅,又闲适得如同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散发出一种权贵的香气。子爵夫人阅人无数,能拥有这样的气场的却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这个人还如此年轻,如此高大,如此英俊,哦!
子爵夫人的手指拽紧自己的蕾丝袖口,突然感觉年轻了二十岁。
“您……您刚才的演奏真是精彩极了。”进入社交后的第一次,她伶俐的口齿居然结巴起来:“路易斯殿下的侍从刚刚送来了请柬,邀请您出席五天后温莎堡的晚宴!”
子爵夫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非常清晰。站在不远处的两位小姐震惊之下,直接握着扇子轻呼起来。
魅影微微低头,双手接过那封盖了蜡封的请柬,顺手托起子爵夫人的手腕,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亲吻:“merci, ma dame.”(谢谢您,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