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受了惊吓,雪又大了起来,根本没法辨别方向,我们越走离营地越远,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了,阿爸就放骆驼血给我们喝。”
萨仁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卧倒的骆驼叹了口气,人确实是最残忍的动物,可这怎么说呢,后来好多动物都成了保护动物,猎食是要判刑的,但人在快饿死时杀了吃了被保护的珍惜动物也是不犯法的,何况是一只家养的骆驼。
塔娜看骆驼已经被麻醉了,却没急着过去处理,还在说着:“阿爸跟阿妈挖了雪窝,我们跟它躲在那里好几天,为了御寒阿妈把我放在它肚子下,阿爸放骆驼血很有技巧,在它要受不了时都会停下来,它很温顺从来没有反抗过。”
萨仁叹口气,估计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骆驼发现不对时也许已经没力气动了。
“我也不记得我们被困了几天,只记得雪窝越来越不透光,我阿爸不一会儿就要起身去捅开通气口,我一直在咕咕叫的肚子后来都不叫了,喝血都没力气,它的驼峰也缩了下去,阿爸跟阿妈商量着要杀它吃肉时风雪才停了。”
“得救后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它?很多动物是会记仇的。”
“我阿爸要杀的,可我阿妈舍不得,说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养它老,它也没记仇,一直好好的,是这一两年才越来越疯。”
萨仁总算懂了这姑娘对这只骆驼的感情,她陪塔娜走过去,骆驼还半睁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萨仁的错觉,它的眼神就像个饱经世故看破天命的老人。
塔娜轻轻抚着骆驼,让它闭上眼睛,然后提刀结束了它的生命,萨仁站在一边看着,心里感触良多。
各种思绪繁杂,难受占了一大半,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萨仁甩甩头,难不成是自己心太软,听故事代入感太强了?
却见塔娜又摸了摸骆驼肚子上的软毛,轻声说:“对不起,我会跟腾格里祈祷让你下辈子投胎做人的。”
萨仁苦笑,想起疯骆驼在草原上蹦蹦跳跳的样子,心想做人没准还不如骆驼潇洒呢,然后她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就想起来了。
白毛灾,伊林草原上因为大雪灾死人了,死了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牲畜,因为处理不及时还起了瘟疫!
这是书里的内容,没说具体时间,只知道是在男女主高考前发生的,对雪灾的描述主要是知青们有多害怕多慌张,男女主是怎么求生怎么自救还鼓励大家的,他们还在抱团取暖,吃雪啃草时开始互生情愫,到最后灾难结束才提了句当时死了多少人。
萨仁看时只是心疼,对那些数字也只是感叹一番,天灾难测,可现在她已经是这个世界里活生生的人了,她能眼看着大灾难发生,死那么多人吗?
可这是天灾,她就算提前知道也不能阻止啊。
塔娜看萨仁惊出一身冷汗,还以为自己出手处理骆驼吓到她了,忙解释说:“我们家商量过了,不能再任它乱跑,不怕它跑丢,就怕它再伤人啊,它也已经三十多岁了,对骆驼来说是高寿。”
萨仁摆摆手,她现在可没时间为一头骆驼悲秋伤春了,雪灾没法阻止,但可以预防雪灾带来的伤害啊,现在是七五年底,雪灾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如果是今年的话,留下的准备时间不多了。
第51章 捡粪
萨仁心里存了事,不想再多逗留,就问塔娜:“这骆驼你要怎么拉回去?”
“不用拉回去,它生于草原,死于草原,就放在这里吧,它自会有它的归宿。”
萨仁想说你就不怕有人拉回去吃骆驼肉?但想想那也是一种归宿,就没再多说。至于骆驼身上那点麻醉剂倒是不用担心,吃了的最多短暂手麻脚麻,也算是偷食的惩罚了。
塔娜只把黄狗带去了狼坡,萨仁跟她道别时,她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听你三哥提起你时,就羡慕不已,觉得你什么都会,一直盼着早点见你,结果是在这种情况下,吓到你了吧,真对不起。”
萨仁摆摆手,草原上的姑娘本就彪悍,个个敢训马抓狼,处理快死掉的牲畜也算是日常技能,是替牲畜们解决痛苦,她还没那么矫情,被这种事吓到。
“你跟我三哥的事就这么拖着?其实我阿爸阿妈很好说话的,下次让我三哥带你回去,先不要说你的身份,相处相处,他们没准就接受你了。”
塔娜苦笑:“我还以为你当了干部一定很世故很厉害,没想到这么天真,还真是个孩子,真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说着叹口气:“萨仁,你不用担心,我们等得起。”
萨仁很奇怪,如果这事很复杂,那等得起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家长们还会因为他们年龄大了不得不同意?不过见塔娜不想多说,她也没再多问。
等回家后,她本想跟三哥说说今天的事,哪知道他又去给兵团送马,还没回来。
“又去送马了?”萨仁有点奇怪,不过马在大雪灾中几乎起不到作用,她也不在意,吃了两块手把肉填饱肚子,就找到达愣爷爷,“爷爷,咱们草原上是不是年年有雪灾?”
“成灾的时候确实有,但也有好年景,会不会有大雪,都得准备着,你没见每年一入秋就开始储备牧草了吗?”
“只储备牧草不盖牲畜棚也没用啊。”她之前用的羊棚就是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只有顶。
其实牛羊只要拴在避风处,自身能过冬,只有遇上长时间的低温才会冻死冻伤。
却听达愣爷爷说:“咱们就是靠天吃饭,真要是腾格里发怒,谁也没办法,祖祖辈辈谁家也没盖过牲畜棚,就算现在想盖,谁家有那闲钱?队里出吗?”
萨仁叹口气,是啊,盖好点的牲畜棚得花钱啊。
“一般几月就开始下雪了?最长的一次持续了多久?伤亡如何?”
达愣爷爷皱眉看着她:“看书看傻了?几月下雪你都不知道了?咱们这里夏秋短,只冬天长,一般进了十月就开始冷,十月要不下,十一月也就下了。”
马上就十月了,真的没时间了。
达愣爷爷又说:“我记得十几年前有次下了快十天吧,时而大时而小就是不停,那年还有点旱,本来就没能存下多少干草,那时候比现在还穷,好多人家没吃的,宁愿饿着也舍不得宰羊,可羊自己冻饿死了,那真是哭着吃肉,绝望啊。”
十几年前?达愣爷爷说的应该就是塔娜跟她爸妈遇到的那次大雪。
“爷爷,你觉得咱们草原上要怎么防御雪灾呢?”
达愣爷爷愣了下:“防御?雪灾是天灾,是腾格里在发怒,在考验牧民,怎么防御,又不是打狼。”
萨仁知道家人有信仰,她尊重他们的信仰,也对腾格里心存敬畏,但就这么坐以待毙,她真做不到。人定胜天嘛,人类一直在学习进步就是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中给自己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农区的农民们以前包括现在都只能靠天吃饭,后来不也靠着科技能保收增收了嘛。
牧区自然也可以。
“爷爷,您帮我想想要想降低雪灾对牧区的伤害,都需要做些什么,比如盖畜牧棚,囤积草料,还有没有别的事需要注意的?”
“这是你的任务?”
萨仁点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