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片刻，不确定地问，这个是你的？
是啊。江淼一脸无辜，我今天去买菜把手机膜跌碎了，去换膜的时候里面那个小哥跟我说新出的平板加笔总共才一千块钱，我想着还挺便宜的，还有点怀疑是不是正品。他还特地跟我解释说因为这个机子被注册过了，原买主拿到手才发现屏幕有一点点小问题，想退但是已经没法退，就便宜转给他了。
他脸上十分镇定，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我寻思着挺便宜的，就贴了两百块钱让他给我换了个屏幕。很划算吧？
段含听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果然是没什么经验的学生，一千块钱怎么可能买到正品平板？就算是注册过的机子二手也不可能转这么便宜，低价卖的极大可能是翻新机，还是用不到一个月可能毛病百出的那种。
但是人家买都已经买了，他也就没说那些扫兴的话。反正现在已经渐渐入了秋，实在不行他买个新平板送给江淼，权当是跨年礼物。
江淼见他把平板放了回去没再追问，松了口气，默默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排骨汤炖了小几个小时，江淼特意把最上面的一层油沫刮掉了，汤汁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入口一点都不油腻。瘦肉排骨炖得很烂很嫩，沾点酱油和醋吃起来美滋滋。
段含都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在家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从家里搬出来后，他亲妈、徐女士本来想派个保姆过来。但是这个阿姨笨手笨脚的打扫没那么干净也就算了，还喜欢翻他的东西，再加上有一次还被段含抓到她在跟徐女士汇报自己的行程和工作情况，段含一怒之下就把她给开了，从此只让管家周末的时候带人过来打扫。
至于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靠缘分，赶得上就吃公司食堂，赶不上就点外卖。
但是外卖再好吃，也比不上现做的家常饭暖胃。
吃完饭后江淼蹲在地上、把合同放在沙发上细细地看，段含等了一小会儿看他看得认真，估计还要小一会儿的功夫，干脆摸出手机打开微博刷了刷。
别人刷微博是娱乐，段总刷微博却是工作。
自从三年前辞掉他爸公司副总裁一职之后，段含靠着自己的积蓄生生地砸出了一个游戏制作公司，旗下的多款吃鸡、MOBA游戏因为画质精美、策划智商在线圈了一大波游戏粉，慢慢地打出了自己的品牌。
最近他们公司刚买下了一本男频的西幻升级流小说的大ip，因为原著知名度高书粉众多，公司上上下下对这个项目都十分重视，甚至人设概念稿都是交给段含亲自审核的。
但是原画部交了十几版设计始终都不能让他满意，段含甚至有考虑过要不要找外包画师。
段总我签好了。江淼签完字两份，把段含的那份递了过去，目光中正好瞥见他手机上停留的一幅人设的概念稿，随口说：kimi？
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段含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那副画，没有署名也没有别的信息。
退出来一看，画师的微博id上的确写了kimi。
这么巧？
段含的目光在江淼和手机上来来回回，你怎么知道画师是他？
看画风。江淼耸了耸肩，金发大胸细腰是kimi万年不变的口味，而且他似乎喜欢一些□□元素，经常会用一些隐喻。
比如女性大腿上紧紧缠绕的黑色丝带、比如胸口上纹了一个青铜锁，又或者是手腕上戴着一副显眼的银色手铐
江淼不太喜欢这种隐晦的色.情，每次看到他的画稿都忍不住脑补出一个坐在屏幕后面脸上泛着蓝光的猥琐男。
段含惊奇地看着他，你对这些很了解？
那当然，在变成千金大小姐之前，老子就是干这一行的。
然而这话不能跟段含说，江淼咳嗽两声，含糊解释，我是美术生嘛，而且也比较宅。平时在网上的时候也会刷刷b站玩玩手游，看看一些别的画师的同人作品什么的，一来二去就对他们的画风熟悉了。
也是，你们都是学美术的。段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从手机的图库里翻出一张图片来，你觉得这个画师的风格如何？
我看看
江淼低头一看，只见下午还张贴在旗舰店门口的巨幅宣传海报粘贴在了段含的手机屏幕里。
蓝黑色的底图上，一位穿着短款无袖背心的短发女性慵懒地斜靠在一辆银色的单人摩托上，她不算白，兴许是出过汗的原因，古铜色的皮肤上泛出一股很有质感的光泽。
她裸.露的手臂带着一道漂亮肌肉才有的流畅线条，手指间夹着的烟停在唇边，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她干裂的、铁锈红的嘴唇。
女人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眼，浑身就已经透出一股慵懒又血性的性感。
江淼只扫了一眼就沉默了。
这张海报和旗舰店的唯一区别是，右下角厚涂背景上签上了画师的名字。
RIVER。
第9章
RIVER。
签名潇洒恣意，触控笔模拟的压感在最后留下了一个点，仿佛是作者真的在这张海报上落了笔，墨迹晕出了一个小小的点。
江淼的目光在这五个花体英文字母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声音很轻，我喜欢他的风格。
话音落后许久，段含还在等他的下文，然而许久都没有等到，不禁有些意外。
能一眼就识别出画师风格的就算不是同行也是半个圈内人，刚才他问江淼对于kimi的看法时，虽然江淼的回答比较含蓄，但是也能轻易感觉出他的喜好偏向。
但是对于river，江淼却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喜欢。
段含若有所思，识趣地没再追问。
你特意存下了他的作品，是因为相比较kimi，他的风格更加对你的胃口吧？江淼一语中的，等看到段含点头后，他却说，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
段含挑了挑眉。
river和他的团队解了约，而且在两年多前就已经退圈了。江淼淡淡地说，他的微博都已经没再更新，只要他不想，就没人能联系到他。
退圈？
段含掌管一个游戏公司，手下管着策划原画建模财务等各种部门，还真没法面面俱到的了解到一些信息。river是他之前参加水果发布会时看到的海报，百度识图几番折腾下来才找到了画师，还没来得及联系呢，忽然从江淼这儿得到了噩耗。
好不容易找到的画师退圈，就意味着人设稿要继续推延了。
他不禁感到一阵头疼，为什么？这一行相比较其他的而言更辛苦，也要沉寂更长的时间。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成绩，为什么会突然退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江淼含糊说，有可能身不由己，也有可能退圈现充了吧。
段含哦了一声，忽然转了话题，你也是美术生吧，之前是学什么专业的？
呃。江淼想了想，我是国画专业的。
这话也不算骗人，他从小时候就开始跟着爷爷学国画，爷爷去世之后他高中转了艺术生，从此国画就很少碰了，只有偶尔闲得发霉、有朋友新房装修需要挂画的时候才会动两笔。
段含笑了笑，似乎是有点没想到。
其实在很多人心中，对于国画的古板印象还停留在齐白石《醉虾》的阶段，有年轻人喜欢并且愿意去学国画，在人口大基数的中国里来说，的确算很稀有的了。
我身边学画画的人很少。他说，更不用说学国画。如果拿着本科学历出去工作的确比较难，你有想过考研吗？
段含自己就是985211院校，大四出国在剑桥留学，文凭的履历拿在手里十分有分量，在一众富二代之中是出挑的佼佼者。
学历水平越高的人，更加明白学历和读书的重要性。
然而江淼只是一笑而过，考过，没考上。
他左右看了看，把合同放在了茶几上，起身对段含说，我去倒点水顺便洗一下碗，段总想喝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