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谈琛笑笑,不然也不会带你来了。
梁落安没听出谈琛话中其它的意思,认真保证:我只回去看看就好,不会耽误工作,也不会耽搁很久的。
没关系。
出差之后还有几天假期,如果你想在家呆着,我可以等你,休假结束之后再一起回去。
谈琛。
梁落安放下手里的叉子,有些犹豫地张口:你,你要一起回家看看嘛?说起来,那时候谈琛离开,不仅仅是离开了梁落安,甚至连家也没有再回过。
爸妈大概对此心有芥蒂,七年里几乎没有再提起过谈琛,但梁落安由己及人地认为,即便嘴上不提,爸妈应该还是会想念谈琛的。
谈琛张了张嘴,露出一种梁落安鲜少会在他脸上发现的,犹豫不决的表情,最后还是垂下眼睛,摇摇头,说:算了。
我可以陪你坐车去丰朝市,但还是不回家了。
谈琛自嘲地笑笑,很落寞地说,叔叔阿姨应该也不会欢迎我。
梁落安看着谈琛的表情,突然很想冲动地对谈琛说些什么,比如,不要这样想,或者,爸妈和他一样想念谈琛之类。
但谈琛没有给他机会。
你吃完了吗?谈琛的眼睛在梁落安没有看到的时候变得有点红,可嘴里还是说着若无其事的话,还有一块呢,不吃了吗?梁落安的话被堵在嗓子里,好像某种强烈的感受在身体里发酵,像胀破气球产生的巨大气压,让他感到发闷的难受。
他突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艰难地做没有意义的吞咽动作,有些抱歉地对谈琛说:我吃不下了,好可惜。
不可惜,你吃好了就好。
谈琛坐在座位上,对梁落安说:如果你想回房间的话,就先走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听到谈琛这样说,梁落安并没有立刻动作。
他的身体僵在座位上,只是无措地眨眼睛,像是被蒙了一层雾在面前,他看不清,眼睛里只有迷茫。
确切来说,从重新见到谈琛的那一刻开始,这种迷茫就在不断加剧,他也因此变得奇怪。
梁落安觉得自己的心像一潭浊水,他要努力平静,努力地与自己和解,努力地与习惯剥离,在经年累月的沉淀过后才能变得不那么混沌。
即便并非谈琛本意,但梁落安必须要承认,谈琛想要搅乱他,实在是在轻而易举了。
比如,突然回到他的生活,用梁落安不明白的眼神看他,说那些让梁落安听不明白的话,或者用一切梁落安熟悉的方式对待他。
可是每当看到谈琛的眼睛,梁落安会容易变得无法思考,他无法弄清楚所有费解的疑问,但是真真切切地知晓了一件事情。
谈琛在难过。
谈琛也会难过。
回去吧,夜风很凉。
谈琛再次用了那种熟悉的,梁落安不敢再次习以为常的语气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
梁落安拒绝了他。
谈琛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样的神色,顿了顿,哑声说了一句:好。
梁落安低头,避开谈琛的目光,试图让自己的离开变得更加干脆一些,可眼睛还是失去控制一样,在起身的一瞬间飘到谈琛的身上。
谈琛用叉子叉起已经冷了的西多士,像他方才那样,用滴着炼乳的一角在盘子上方悬着,正在默不作声地描画。
梁落安看到了两颗星星。
作者有话说:饿肚子的作者在深更半夜更新的怨念。
第51章 谈琛,你真的太讨厌了
第二天一早,谈琛来敲了梁落安房间的门。
他用像往常一样温和平静的语气告诉梁落安,吃完早饭就出发,去办事情。
或许因为没有完全清醒,梁落安发了格外长时间的呆,然后讷讷地点头。
直到和谈琛坐上车子,梁落安看到谈琛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才迟钝地回想起昨晚在茶餐厅的谈琛,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了?似乎感受到梁落安过于胶着的视线,谈琛突然开口问他。
没。
梁落安悻悻地收回目光,低下头,不再说话。
昨晚回到房间后,梁落安彻夜难眠,总觉得仍有事情有待解决,但当看到今天的谈琛,梁落安才意识到,他的未完待续大概已经在谈琛主观的结束中不了了之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专心忙工作,谈琛几乎独当一面,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签好合同的晚上,甲方提出款待谈琛和梁落安,可梁落安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情。
他既不会喝酒,也不懂圆滑世故,在酒局上愣得像根木头,乖乖低头只吃面前的菜,好像只是为了来填饱肚子的。
谈琛倒是一副自如的样子,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像早就将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席间有人借着酒劲向一旁存在感不强的梁落安逼酒,谈琛也都主动挡下来,好声好气地陪笑脸,说别为难小孩儿。
大概是看着梁落安面相年轻,又乖,逼酒的人没有为难,双方各退一步,也就没把气氛弄得太尴尬。
谈琛站起身,不露声色地把梁落安藏进自己的影子里,从容地喝下今晚的不知道第多少杯高度烈酒。
梁落安看着谈琛的后背,心里想,谈琛依旧把他当小孩儿,而在某些未知因素的催化下,只比他大一岁的谈琛却不这样定位自己了。
酒局终于在深夜结束,把甲方老总们送走之后,谈琛回到包厢,后背抵着墙壁站立,有些痛苦地皱着眉,用手把眼睛捂起来。
谈琛?梁落安看他好一会儿没有反应,有些紧张地问:你,你喝醉了吗?谈琛揉了揉额角,答非所问地说:回酒店吧。
大约半小时之后,他们乘车抵达下榻的酒店。
梁落安觉得谈琛的状态似乎不好,于是主动把他送到房间门口,觉得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方才打算离开。
落安等等。
谈琛的身体半靠在门上,皱着眉头看向闻声停住脚步的梁落安,过了一会儿又垂下脑袋,自言自语一样,含糊不清地说:算了,走吧,还是走吧。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进房间,看上去非常颓废,像是因为失恋而深夜买醉的那种人。
梁落安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折回去,问他:谈琛,你的房卡呢?谈琛伸手在身上摸索一阵,最终在西装口袋里找到,但没有用它开门,而是递给梁落安,好像只知道对他一个人有求必应。
梁落安接过房卡,还是要开门,谈琛因为房门打开而忽然重心不稳,梁落安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进屋子。
梁落安想要扶谈琛到床边坐下,但谈琛此刻像是被酒精浸泡过度的软体生物,失去自己的支撑,随着梁落安远离的动作,他也从床上滑落,跌坐到床下的羊毛地毯上。
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谈琛身上很热,以至于梁落安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时,立刻鲜明地感受到了秋季空气里裹挟的寒意。
他没有预料到酒局会持续这么久,夜间气温骤降,但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和很薄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