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呢?快喂她吃解药!”
三哥的语气还算镇定,“一定是在城门口吸进去了太浓的毒烟,现在吃正好来得及。”
另有一个压抑且深沉的嗓音,“她之前还受过别的伤,恐怕是在那个时候……”
“什么?!”
“她还受过别的伤?”
他像是气急败坏,“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瞒着我?你们!……”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根本不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去的。你怎么想的你?你到底在不在乎她!”
那人蓦地反驳,“我在乎!”
“就是因为在乎,才只能让她去。你难道要她后悔一辈子吗?”
“……”
第63章 只可惜,却不会有那么多的“……
隐约有失重之感传来,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颠荡,她四肢使不上劲,像是和身体断绝了联系, 毫无知觉。
有那么半瞬, 观亭月认为自己的手脚或许是断了。
否则怎么会觉察不到它们的存在呢?
漂泊的雨丝透过不知是谁的衣衫缝隙,冰凉的打在脸上。
她实在太久太久未能休息, 这么一闭眼,就如同长眠,分外安详,沉沉地不愿意苏醒。
梦里倒不尽是一望无际的黑, 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浓墨重彩地自身旁呼啸而过,每一片破碎的光阴都承载着厚重的情绪,将她冷冷地抛在脑后。
起先,观亭月感觉自己是站在安奉斑驳的城门墙上, 仲秋瓢泼的大雨兜头浇了她满脸。
惊雷闪过的刹那, 远方整肃的军马便展现出森严的姿态。
她拄着长柄刀,在心头不止一次默念。
要守住, 一定要守住。
这是她下的军令。
上百条人命陪着她赶来支援,决不能让自己的将士平白地去送死。
“将军!”
年轻的参将在暴雨中近乎无法睁眼, “清点过粮草和储备了,算上城内百姓捐助的……最多也只能撑七日。”
七日……
七日,能等到什么奇迹吗?
“我知道了。”她抹了把脸, “斥候队回来了吗?我有事找三哥。”
“刚回来, 在‘军防处’。”
她走下冗长的石阶,怒号的风雨里掺杂着无数说不清的窃窃私语,声音的主人们皆没有脸孔,鼻梁往上蒙着黑压压的阴影。
“是观老将军的女儿?”
“唉, 怎么偏偏来的是她呢……”
“听说只领了一百人,就这么一点,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带着大伙儿在这儿一筹莫展。”
“行啦,就别嫌弃了,多活几天是几天吧。”
聚积的污水在宽石铺成的街上流淌,倒映出两旁昏暗的烛光,人踩在其中,便“啪嗒啪嗒”地溅起泥。
她一脚踏上去,下一刻,城郊遍地的火油就在足底轰然炸开了。
人们临死前恐惧不安的哭喊从四面八方响起,观亭月环顾周遭时,滚烫的气流扑面而来。
纷飞的灰烬和灼热的大火把夜黑烧成了白昼,有断肢残骸在半空高扬乱舞。
她闻到了焦腥的血液味。
正在这时,一个尖锐刺耳的男音在头顶厉声控诉。
——“观亭月,你究竟要害死多少人才满意!”
——“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数年以来,你内心不会歉疚吗?你真的睡得安稳吗?!”
……
忽然间,黑暗如蛇信子一样猛地吞噬了这份记忆。
熊熊燃烧的城郊和暴戾的痛骂声一并远去了,留给她的是无边无际的空寂,眼前嘈嘈切切辗转过好些早已模糊了的面孔。
最开始出现的,一个是浓眉大眼,健壮且微微带胖的男孩。
他面容憨厚,透着点小聪明,咧嘴笑出一口不怎么好看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