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连我这样的马前卒,都能猜出你的策略。说到底,你也不过如此。”
——“看看你们的好将军,她连救人的法子都如此的敷衍。牵来几头蠢牛就想要糊弄我么?”
城门处的亲卫和几个士卒见燕山出现,急忙围上前。
“将军!”
“将军……”
他仍揽着观亭月,闻言只是不动声色地摇头,“继续盯着外面的动静,一有情况,即刻向我汇报。”
早已到了后半夜,客栈大堂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小二正支着脑袋在柜台前打瞌睡,哈喇子直流。
甫一进门,燕山便皱着眉问她:“你怎么样?”
“在毒瘴里待了那么久,要不要紧?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观亭月摘下面罩,唇角同额间的褶痕一样凝重,整张脸透着显而易见的苍白,只抬手轻轻将燕山挥开,“我没事,不用在意我。”
她大步行至桌边,再度将那份画着地形的图纸展开,铺在上面,嗓音低沉,语速却无端加快了不少。
“地下埋的不是火油,瞧着很像早些年用过的烟雾雷,只不过放出来的是毒烟……先前的计划失败了,我们还得再想想别的。”
观行云平静得很快,当下抱怀沉吟道,“四周的乱箭大多是来自于两侧的树林,恐怕地面还有什么机括连接着,可惜视线不佳。”
“他应该还有别的帮手……从我在怀恩城身份暴露,到起雾,再到瘴气横生,共有三四日的时间。多半是在此期间做的布置。”观亭月闭了片刻眼,终于克制地吐出一口气,“是我大意了。”
“要铺这么大一个局,单凭他一人,想来也是天方夜谭。”
燕山在旁剑眉深蹙地看着她,轻声道:“不关你的事。”
“我们也有责任,昨日的安排……是太着急了些。大家谁也没想到这点,不是吗?”
观亭月不甚明显的咬了咬唇,低低嗯了一下,在纸上勾出一段直线,“如今这条路线有两丈长的毒瘴已经被引爆,我想,还是考虑从此处着手。得提前将还在城里的百姓转移到别处……”
长夜着实安静,以至于遥远的城外,那声音不轻不重的刺了进来。
——“她观亭月哪里是打算救你们啊。”
——“不过随便做做样子,一则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二则又能给你们一个交代。那些中了毒的,死便死了,合该他们倒霉。”
——“这都是她惯用的伎俩了,我可熟悉得很……”
观亭月捏着笔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第一场的胜负事关士气,自己居然因为仓促抉择出现这样的失误。
是因为太久没有带兵打仗了吗?
竟会被对方这样低劣的激将法所扰……
燕山瞥见她的右手微微轻颤,笔尖停在半途久久没落,已然溅出一些细碎的墨迹。
他看了一阵,突然摊开掌心覆了上去,将她整个手背握于其中,安抚着让那颤动平静下来。
“别想了,你一宿没睡觉,回房间躺一会儿吧。”
对面的观行云也跟着赞同:“他说得对。”
“你需要休息,有什么明早一起商议。”
观亭月用力地攥紧五指,又缓慢松开,心事重重,“可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强迫自己去睡。”他一抬下巴,语气不容拒绝,“脑子这么乱,你坐到天亮办法便能想出来了吗?”
她嘴唇亲启,才要说什么,燕山却伸出两指将笔杆从她手中抽走,“地图给我。”
“我替你补一补细节,你明日醒了,再起来看。”
第58章 反正我的好心,不时常被你当……
夜幕深沉, 适才放出的薄雾让天色愈发阴郁了,连近处檐牙下的灯也是杳杳浑浊的。
观亭月独自坐在屋顶上吹冷风,到底没有依言去睡觉。
远处的狗叫活似要跟她比一比谁的精神更好, 硬撑着隔三差五地骂两句。
骂到后面, 不少城中居民亦忍无可忍,推开窗隔空问候着对方的老子娘——只可惜普通百姓未曾练丹田吐纳之法, 愤恨之情难以传达过去。
背后的风倏忽凛冽地一颤。
“不是让你去休息的吗?”
燕山寻了她有一会儿,鬓边带着薄汗走上前,“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我还不困。”观亭月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过来醒醒神。”
“听着骂自己的话醒神?”他语气说不上是不是啼笑皆非,“你倒是好想法。”
燕山坐到她旁边去,两个人大约各自静默了小半刻,才听见他开口:
“还在想晚上的事?”
“失误就失误了, 你可不像是会为这种挫折烦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