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分明是对对方的另一层身份更有兴趣。
这场唾沫仗正打到一半,门外冷不防有人轻叩。
“老爷,两位公子,小姐。”府内的仆婢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夫人命我来传话,花厅还有半个时辰就摆饭了,诸位请尽量少用些零嘴。”
不愧是自己媳妇,台阶给得真是时候,观长河大手一挥:“行,下去吧。”
观亭月用力将钉在燕山身上的目光扯开来,两人各自都往旁边坐了半寸,互不相让地冷哼着调整情绪。
趁小姑娘躬身退出去,她突然冲江流使眼色:“把门关上。”
江流:“哦。”
余家的下人都很识相,见主子是要谈什么隐秘之事,即便守在门口的,也纷纷自发避开至数丈之外。
“大哥。”观亭月收起先前和燕山吵架的乖戾,蓦地正经起来,“实不相瞒,我这回出远门,除了想找寻你们的下落之外,还另有别的事情。”
她摸出怀中收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放在桌上,径直推到观长河眼底。
“你看这个。”
她隐去了燕山定远侯的头衔,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始末因果尽数道来,也包括当今打算把那暂不知是什么的前朝遗宝收为己用的想法。
观长河垂眸一边听一边沉默地翻阅着手里的信件,他浏览的速度很快,神情未见有太大波澜。
“……几年前我和二哥曾通过信,所以原是准备去凤阳找他的。毕竟密室之事情,老爹从未告诉过我,便想着,他会不会知其一二。”
青年将一扎信纸“啪”地合拢,“你当然不会知道。”
他语气顿了顿,“因为石室的钥匙,在我这里。”
此言既出,在场所有人的动作皆是一滞,连江流都不自觉地怔怔把他望着。
那把能打开密室的钥匙……居然在他手上?
观亭月和燕山起初计划寻几位兄长,仅仅是由于没头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想不到竟从大哥这里便有了着落,实在是出乎意料。
“你们先别那么看着我。”观长河轻松闲适地低头浅笑,近乎若无其事地悠悠品茶,“不只是我。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三人手中也持有钥匙。”
观亭月疑惑地颦眉,“一共有四把密室的钥匙?”
“你这么说不对,应该是——一共需要四把钥匙才能开那道门。”
江流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
他没直接回答,目光落在精致的糕饼间,不紧不慢道:“记得应该是在大伯死后,咱们家刚失势不久,某一日,老爹忽然把我们四个叫到他军帐里。”
观长河的五指极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钥匙便是那时候他给我的,我们四个兄弟,每人一把。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叫上你和江流,江流我还能理解,他昔年太过幼小,至于你么……我就不清楚了。”
他微抬起头,从举止和星目里极尽详细地回忆,“老爹当时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是……觉得‘这一天到底是来了’——这种感觉。
“他对我们四个说,此物颇为紧要,务必好好保存。得等到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时,方可以四把钥匙打开老宅书房密室的门,或许能够柳暗花明,化险为夷。
“而且一再强调,必须是要面临大灾大难才能动用钥匙,寻常时候绝对不许轻易开启。”
“所以。”燕山留意着观长河的眼神,“你也不清楚石室里究竟有什么?”
他耸耸肩,“那扇门我们就没打开过,当然不清楚了。”
江流忍不住问:“为什么?”
“傻小子。”观长河大掌一伸,揉搓着他的脑袋,“老爹那句‘生死关头’讲得可太模糊了,真要计较起来,奕末京城沦陷之日应当算得上,不过彼时我们几人天各一方,想开那门也没机会啊。”
“何况,里面的玩意儿多半不是金银珠宝,便是什么尚方宝剑、丹书铁券之类的,如今给我也没用,何必费这心思。”
观亭月看他这态度,就知道大哥同自己一样,对老宅的东西并不执着。
“我那把钥匙正收在城郊避暑的庄子里,皇帝若是要,明日我派人取来便是了。”言罢,瞧江流还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他揉头的动作愈发使劲,笑着打趣,“干嘛?舍不得啊,改天大哥盘一箱子珊瑚珍珠翡翠玛瑙给你玩,不稀罕那个。”
燕山适时再将当初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密室里放的是观家的所有物,‘他’八成也不感兴趣,若无利害冲突,之后我会让东西物归原主。”
“嚯。”观长河眉眼一亮,“那就多谢了。”
第29章 那一年的观燕山还是个连话都……
尽管尚有许多旧事需要叙谈, 然而余青薇催饭的话甫一带到,观长河就如同被揪住后颈的猫,蹭地起身, 十分听号令地招呼众人去厅中用餐了。
余家这顿团圆饭不讲究浪费, 但绝对够铺张,当季的螃蟹个个肥美鲜嫩, 不当季的瓜果也一应俱全。
虽说观亭月不是没有过当大小姐,衣食不愁的生活,可连着半个多月因为一个铜板两个子儿的破事忍气吞声,难得扬眉吐气一番, 她显然也觉得这种日子不错。
眼下观长河既在嘉定城富甲一方,定然没有让他们再去住客店的道理。
现在,这问题就来了。
观亭月和江流留在余府算是理所当然,可燕山呢……
“我回‘春风客栈’。”
——他给的答案很干脆。
话刚说完, 旁边便打过来一道视线。
观亭月端着碗, 不着痕迹地抬了一下眼皮。
“春风客栈在城门街,离咱们家不算近啊。到郊外取钥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 再说我还得留小月儿多玩几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