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亭月扶起牢门上的锁,“还能干什么。”
她对准锁扣,“你觉得,咱们家付得起那一百两吗?”
这锁沉得仿佛秤砣,兴许里头还生了锈,银针频频受阻,她皱眉凝神留意其中的声响,直到传来清脆的“啪”。
江流全程瞧得瞠目结舌。
四周跟着有人惊呼,观亭月回头对着背后的一干女人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家立马会意的捂住嘴,不住颔首。
她没急着推开门,反而退回来,撩袍在江流面前单膝蹲下。
后者一颗年轻的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蠢蠢欲动,双目亮得发光:“姐,你……你对他做了甚么?”
“也没什么。”观亭月两指从袖中拈起一包叠好的药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这是她进门之前抹在铁栏杆和挂锁上的,手指沾上一旦吸入口鼻便会起效,比山贼冲她吹的那口粉末更猛烈。
蒙汗药么,谁还没有似的。
江流立时欣喜:“那我们这就出去吗?”
“不急。”
观亭月先收好药粉,嗓音压得很低,示意身侧的女眷们,“我准备到外面探探路,你们先别行动,也别出声,如果有逃走的捷径,或是其他法子,我会回来带大家一块儿离开。”
她看上去不算老成,只是个年纪轻轻的纤细姑娘,但不知为何,说话却有种举重若轻的味道,无端就让人感到踏实。
方晴第一个听话地应答:“月姐姐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普遍比男人识趣,大多不会去逞一时之勇。
因此观亭月倒不很担忧,她转而问:“知不知道这里的守夜几个时辰一换?”
牢房中暗无天日,众人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讨论了好一会儿。
“两个时辰吧……”
“还是三个时辰?四个时辰?”
“不对,白天好像会长一点,夜里更替得更快。”
……
争论小半刻没出个结果,忽然,隔壁却传来一个声音。
“三个时辰。”
依旧是之前那个人,不知这位好管闲事的芳邻是否有偷听人讲话的癖好。
观亭月稍作迟疑,直觉认为对方的话应该靠谱:“上一次换防是在多久?戌时?还是亥时?”
“亥时二刻。”
她思索须臾,“谢”字刚涌至嘴边,就听这人不紧不慢道:“你还有三炷香的时间,外头站哨的守卫不多,也就是白日里的五倍吧,据说上次跑出去的那个被打断了腿,在树下吊着暴晒了一天才断气,你运气不错,正好可以看看夜景。”
这语气里分明有调侃的痕迹,讥诮之意不加掩饰,是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观亭月也不傻,听得明明白白,却不计较,只轻轻一笑。
“阁下的提醒我心领了……如果夜景好看,等下回来我会告诉你。”
隔壁之人大约从没见过如此热衷于找死的,难得沉默了一阵。
她顺势再问:“我们从南面进的山谷,现在所处的是西南的位置,山贼窝的庖厨会在什么地方?”
对方倒是有问必答,“他们日常巡逻基本集中于这一壁,想来附近应该多是牢房。你不如到对面去看看。”
“出门往东北方向走,记得要下台阶。”
虽然刚才被他讽刺了一番略感不适,可见人家提点得这般细致入微,观亭月素来不记仇,当下感激地一行礼,道了句谢。
“我大概会离开两炷香左右,倘若这期间出现什么意外。”她朝周围的女人们吩咐,“你们便接着装睡,全当不知情,明白了吗?”
临走前想起什么,抓了把石子儿防身用。
观亭月眯眼打量着洞外,还没忘了那顶上挂的铜铃——她借桌边的火光丈量距离,倏地抬手打出一粒,极锋利地割断了挂铃铛的绳索。
在铜铃落下的刹那,她整个人旋身而出,在其触地前一个抄手接住,迅速拔掉了里面的鸣镝。
几乎眨眼间完成的动作漂亮又流畅,倘若有内行在场,只怕早已拍手叫好,可惜面前的皆是表情懵懂的女流之辈。
观亭月把门锁还原,于心头庆幸。
好在提前询问了这檐铃的用途,否则刚夸完海口便被逮个正着,可真就丢大脸了。
山洞挖在相对高的山岩上,走出去还有防护的一截石栏杆,打得很粗糙,放眼一望像蜿蜒的回廊,中间横着吊桥、岗亭。
夜巡的灯火就在其间徘徊。
因为隔壁的看守尚且健在,观亭月仍不敢掉以轻心,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贴墙猫腰而行。她从被抓起便拟好了两种计划,药倒守卫只是其中的一步,方便自己晚上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