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对某种生活养成了习惯,就很难再去适应另一种新的生活,哪怕后一种看着更加的舒适和安全,所以当一个常年待在军队里的将士归乡后总是有些别扭的,当官的就更是如此了。
而陆缜亦然。自从他穿越来到大明后,十多年里经历了太多的艰难困苦,多少次与死神擦肩,但却也让他习惯了这种刀头舔血,时刻需要紧绷着神经的生活。而这几年里,他却完全悠闲了下来,再不用去出生入死,再不用与人斗智斗勇。或许一开始他会觉着放松,会感到愉快,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叫他生出了一种自己正在虚度光阴的感觉来。
要知道,如今的陆缜才三十五岁年纪,正是一个男人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处于巅峰的时候,这时让他当个只能在家中无所事事的闲散伯爵,或许他口里不说,可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儿的。就连他平日在家中修习武艺,虽说有强身健体的意思,但其实依然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得上这些。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即便不用顾虑天子对自身的看法,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也不可能再亲自下去查案冒险了,不然让手下的那些兄弟们如何自处?
直到这一回,当河南开封府荥泽县里出了如此怪异的事情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内心,决定亲自跑一趟,查出其中的真相与隐情来。而且他给出的理由倒也算合理,如今杨震常年露面,要想去暗地里查探内情反而还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更方便些。
对此,杨震也不敢太过反对。其实他也看出了陆缜的真实心思,静极思动下,确实很想再感受一下过去的冒险滋味儿。既然如此,只要陪着陆缜前去的兄弟足够精锐,自然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陆缜将在数日后秘密前往荥泽县探其究竟,看看隐藏在这场黄河水患下的,到底是个什么秘密。
之所以还得耽搁几日,而不是即刻就出发,只要是因为陆缜还得做些准备工作。倒不是说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得要在出行上有所安排,而是他希望对那荥泽县的情况有个更加深入的了解,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所以第二天,陆伯爷便略作乔装,带了两名护卫直奔户部主事张文博的家中而去。这位张主事,正是之前应朝廷之命前往荥泽县查问相关事宜的其中一名官员,他自然是希望从对方口中问出些当地内情来了。
可叫陆缜感到的失望的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那张家却是铁将军把门。再跟边上的邻居一打听,结果却更叫人挠头了,那张文博居然早在年前,便已被调任他处,早就不在京城为官了。
在得了这么个结果后,陆缜虽感意外,倒还没有生出太多的想法来。可是当他随后连找另两名与张文博同去河南勘察灾情的户部官员,却依然收获他们一早就被调离的消息后,心中就很自然地生出怀疑来了。只是一人突然被调还可说是巧合,可三人同时被调,而且都是在年前,事情就实在有些欲盖弥彰般的蹊跷了。
“伯爷,此事一定和吏部或户部有关,不如咱们去那两个衙门问问?”一名手下见自家老爷接连碰壁,也感到一阵恼火,便出言提议道。
陆缜却轻轻摇头:“不急。”他相信,自己要想查出几人为何会被调任确实不难,但这么一来,自己开始关注荥泽县的事情就会被人察觉,那就与原先定下的前往当地密查的打算相悖了,所以不能急着找那两个衙门查问情况。
好在,还有另一人也与他们一起去了荥泽,而且说不定此人知道的东西要比那三位还多,那就是隶属工部的主事王川。而一般来说,工部官员是很难调往他处的,所以找他问问应该更容易些。
想明白这点,陆缜便叫马车再次调头,朝着早打听清楚的王川的住处而去。那是位于城南某处胡同里的一座小院。
北京城里素有东富西贵南穷北酸的说法,指的就是住在四城之人的身份各有高低。虽然不是太精确,但也算是有些道理了。比如陆缜现在的府邸就在西城,与他毗邻的也多是高官贵胄。
而南城这里看着就明显要破败不少了,光是街道就显得比西城狭窄一些。不过差些也有差些的好处,至少这里的房租可比东西二边要便宜许多。毕竟此时的京官俸禄可不是太高,尤其是没多少实权的小官,能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就算不错,比之后世的北漂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位王川虽然身在工部这个还算有油水的衙门里当官,但显然以他的职位还不足以获取足够的好处,自然就只能把住处安排到条件更差些的南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