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因为皇位的诱惑多少人走上了骨肉相残的不归路,人性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当想明白这一层后,深深恐惧感已经攫住了朱祁镇的心脏,让他几乎已经死去的心再次感到了疼痛:“我……我该如何是好?”
我死了也就死了,因为我是大明朝的罪人,是天下人的笑柄。可见深他是无辜的,他不该面对这样的结局!我还有办法救他么?
虽然隔着一道门,外头的万旭似乎已经看穿了朱祁镇的心,只听他赶紧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趁此机会,夺取原来就属于您的皇位!趁着如今皇帝病重,我们起兵夺下皇宫,重新扶立您为天子,则不单您和太子的性命能得以保障,还能夺回属于您的一切!”
“起兵?就在这北京城里?就在这紫禁城里?”朱祁镇是彻底惊住了。之前曹吉祥跟自己提议起兵时,好歹还提了一嘴可借外地忠心王室的兵马赶来北京成就大事,可那时他们却失败了,并害得自己接下来的处境越发艰难。可现在倒好,他们居然就要在北京城里兴兵,这等事情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奴婢知道陛下在顾虑什么,但奴婢要说的是,其实眼下的情势正是最有利于我们起兵的时候。陛下或许还不是很清楚曹公公他现在的情况吧,他已几乎掌握了御马监的兵权,宫禁之事都在他一言间。”万旭忙打气似地解释道。
“那又如何?他即便真能掌握禁军,夺取皇宫,可宫外呢?那里可还有十万京营将士守着呢,一旦你们举事,他们必然闻风而动,到时候岂不是玉石俱焚?”朱祁镇虽然被幽禁多年,但对朝廷里的一些布置还是清楚的。
“陛下不必担心,京营的问题很快也能解决了。他们不但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反而会帮陛下重夺皇位,立下大功呢。”
“此……此话当真?”一听这话,朱祁镇顿时就心动了,要果真如其所言,此事还真大有可为了。因为他很清楚,北京城里可堪一战的兵马也就那么两支,其他的都只是如兵马司那种维持治安,捉拿盗匪的人手而已,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另外,就是那些文官了。不过这些人更不是问题了,只要自己真个重新登基为帝,满朝官员在这个既定事实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俯首称臣。反正他们在几年前就已经做过一次选择,再来一次也不算陌生。
或许在治国等大事小情上文官的用处要比武将军队要大得多,但真要改天换地,发动政变,这些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大人们就只能当一个无足轻重的看客了。
万旭听出朱祁镇已经意动了,便道:“虽无十成把握,也有七八成了。陛下可知道如今统领京营人马的石亨与朝中百官早已势同水火,若不能趁此机会找到靠山,一旦当今天子驾崩,他也必难以幸免。”说着,他又简单地将石亨眼下的处境给介绍了一下。
门后的朱祁镇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在做着最后的权衡,也在判断着门外这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半晌后,他便有些无奈地发现,事到如今,自己似乎只能拼这一把了。
如果此人所言是实,这确实就是自己父子最后死中求活的机会,不然一俟朱祁钰驾崩,新皇继位之日,就是他们父子暴毙之时。而要是对方所言皆是虚假,这一切都是自己兄弟为了杀自己而造的借口,其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把柄也已落入其手,自己照样是死路一条。
既然无论怎么想都只有这么一条生路,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好,我……朕就信你这一回,只要你们真个起兵,朕就重登帝位,到时一定不会忘了你等有功之臣!”朱祁镇当即就应了下来。他很清楚,对方所以要费尽心思地说服自己,还是希望有个正当的出师之名,而这天下间,再没有比自己这个曾今的大明皇帝更有说服力的旗号了。
门外的万旭顿时也是一喜,赶紧打铁趁热地道:“那就还请陛下写下密旨,让奴婢交给石亨,让他出兵保扶陛下重登大宝。”这,才是他今夜冒险翻入南宫的最终目的,只有拿到了太上皇的亲笔诏书,他们的这次起兵才能名正言顺,自己的干爹才有把握去说服石亨,与他们合作赌这一把。
门后的朱祁镇又一次陷入了犹豫,留下字据可就真成铁证了。但随后,他又凄然一笑,事到如今,自己还有别的路可选么?
也罢,就拼这一把了!想到这儿,他便应了一声:“你稍候片刻。”
半晌后,门户略开,一片刚被撕下的衣襟从里头递了出来,万旭接过一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上头犹未干涸的笔迹赫然是由鲜血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