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几日就已把消息散了出去,陆缜科举舞弊一案将于今日在刑部大堂三司同审,所以三月初三一早,刑部衙门跟前就已聚满了各种人等,这其中尤以来京赴考的举子为最多,他们一个个都满面怒容,看样子似乎都打算要赶在朝廷之前定陆缜的罪了。
直到巳时后,一辆马车才姗姗赶到,当陆缜从车内下来时,顿时惹得一阵骚动,不少人更是争抢着向前,看着像是要跑到他跟前理论一番,背后更有人大声斥骂着什么,场面几乎都要失控了。
其实被人所攻击的陆缜心里倒是可以理解这些考生的愤怒情绪,他们寒窗苦读十多年,这次终于有了机会一朝出头,可却突然闹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自然叫他们心里感到愤怒和不安了,自然是恨不能把舞弊之人生吞活剥了。
若是真有那舞弊的官员来到了此处,面对这汹汹民意,定然会感到几许畏惧和惭愧来。可陆缜却知道自己并无舞弊之心,也无舞弊之实,自然可以坦然地迎着那些考生仇恨的目光,不见半点心虚的模样。
可是这么一来,却更让一干考生心生不满了,怒斥声顿时更响,有些人甚至都恨不得跑到跟前动手。好在周围还有刑部,以及从兵马司调来的官军维护秩序,在他们的努力维持,再加上亮出刀枪的震慑下,才终于把蠢蠢欲动的人群给压了下去,让陆缜得以安然走进了刑部大门。
因为事关朝廷威严,审的又是朝廷官员,这次的审案自然不可能公开放寻常百姓进去旁听了。所以当陆缜这个嫌犯被带进门后,刑部大门便轰然关闭,把众人的叫骂声和目光却切断在了外头。可即便如此,聚集在此的考生们也没一个离开的,甚至人还越聚越多,显然他们是要在这儿等一个结果了。
在此期间,还有人高声跟守在衙门口的军卒放话:“要是官府这次不能秉公而断,还我等一个公道,我们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就算去敲那登闻鼓也是在所不惜!”直听得那些军卒的脸色都为之一白,凭白多了几分压力。
这话由数十上百人同时喊出,声音直接就穿透了已然紧闭的刑部大门,传到了里面那些官吏们的耳朵里,也叫他们神色一紧,看到走进堂来的陆缜时,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今日堂审的规格比之前又提高了不少,主审的三位官员都是三法司里的一把手——坐在中间的还是刑部尚书俞士悦,左手边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实,右手边的则是大理寺卿夏秋池。这天下间已经没有比这三位身份更高的法司官员了。
不但主审官员地位极高,就连在一旁听审的,也都是三法司衙门里的要紧官员,此刻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目光看着陆缜,其中既有惊叹,也有愤恨,因为就是这个人,让三法司衙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让他们觉着自己面上无光。
面对这些人不善的目光,陆缜却显得很是从容,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到堂下站定后,便率先跟面前三位主审施了一礼:“陆缜见过各位大人。”说话间,目光在他们面上扫了一下,除了那位大理寺卿外,其他两人他都多多少少与之有过接触了。
看着他那从容淡然的样子,李实心里就是一阵来气,率先哼声道:“陆大人倒真是沉得住气哪。你也该听到了吧,外头那些举子可还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呢。我等身为朝廷法司官员却不能为他们主持公道,实在有愧哪。你就不觉着心虚么?”
“我为何要感到心虚?只有做了恶事之人才会因为到了这大堂之上,被人指认为嫌犯而感到心虚,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自然是问心无愧了!”陆缜两手一摊,很自然就回了这么一句。
这话听得三名主审全都眉头一皱,俞士悦当即砰地一拍惊堂木道:“陆缜,事到如今,你还想巧言令色地说自己是清白的么?难道我等官员,门外那无数举子都瞎了眼,看错了不成?”
“各位大人只是因为对我,对锦衣卫抱有成见,才会认定了我会干出偷看传递会试考题的事情来。至于外边那些举子,不过是听风是雨罢了,他们的态度根本就与事实无关。”陆缜很不屑地一摇头。
见对方到现在依然执迷不悟,几名主审官员在互相看了一眼后,终于哼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用证据说话吧。来人,把人证带上堂来!”
随着这一声令下,外头便响起了一阵铁链拖动间的沉重脚步,两名看着很有些狼狈的犯人就被押上了堂来。陆缜仔细一看,便认出了这二人的身份来,正是魏承墨与姚干二人,后者整个人的精气神是彻底没有了,脚步蹒跚,连跨过大堂入口处的门槛都显得极其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