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大明朝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资讯传播速度,可消息的扩散却也不慢,尤其是那些能造成地方轰动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得街知巷闻,并迅速扩散出去,让每个留心于此的人了然于胸。
孔家突遭变故,并向官府低头一事,也在短短时日就已传得山东各地皆知,同时还附带了不少众说纷纭难辨真假的谣言,什么巡抚大人带人直冲其门,以兵威恐吓,迫使其低头认错;什么锦衣卫突然出手拿下诸多孔家子弟,为保他们的安全,孔家不得不低头退让;甚至还有孔圣人突然显灵,严斥孔家上下不该与官府作对的说法……反正是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怎么吸引人的注意怎么来,引起了举省上下无数人的议论不断。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在和巡抚大人为主的官府争斗里,孔家是彻底败了。不但让自己老巢的那些大户乖乖把粮食交上,而且他自身内部也出了不小的问题,两名子弟因事而故。此一事上,巡抚大人方面是获得了全面胜利。
当这一情况得到确认之后,山东各州县的那些粮长和大户们就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就一改之前的拖延,立刻把收上的税粮往地方官府处解递。这还不算,他们还跟那些县令、知州和知府们说了好大一通赔罪的话,不但保证今后再不敢犯同样的错误,还将把粮食运往济南的一切事务和开销也给承担了下来。在他们如此表示之下,那些底气渐足的官员们才算饶过了他们这一遭,同时也对能扭转局势,斗败孔家的巡抚大人生出了极高的敬畏之心。
在此情况下,陆缜人还没回到济南呢,府治周边的那些州县的粮食已陆续送到了官仓之中。这让焦急地等了快有半个多月,却一直一筹莫展的高尽忠等官员着实松了口气,同时对这位突然离去的巡抚大人又多了几分敬意。
在陆缜足有三日没有露面后,见识过他之前去利津作派的一干官员便已猜到他又去了某地处理事情去了,并且大家也都猜测他去的应该就是此番抗税的起点曲阜。这一猜想,让他们还真有些担心呢,毕竟孔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可没想到,只半个月时间,事情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不但粮食问题迎刃而解,而且还传出了这许多孔家落败的消息,这实在大大地提振了官员们的信心。
当陆缜悄然回到济南时,他在山东官场上的声望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无论是济南这里与他有所接触,知道其能耐的下属,还是其他州县的地方官,对这个年轻的巡抚已是心服口服。
而他一回到行辕,得到消息的一众下属就已急匆匆地赶来问安表忠心了。此时的陆缜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略作梳洗呢。
不过既然这些人来得如此急切,陆缜也就趁势而为,当即就让人把他们请到了前厅。至于他自己,则先在韩五通的伺候下换了身衣裳,同时擦洗下身子。
一边拿布擦着身子,陆缜一边问道:“这半个多月来,这里没出什么差错吧?”
“回老爷的话,这里一切都安好,也没人敢生事。只是,前两日有锦衣卫的人送了几个身受重伤的女子进来,因为他们说是老爷安排的,所以小的将她们安顿在了旁边的跨院里,也请了外地的大夫为她们诊治疗伤。”韩五通忙回话道,此时的他看着比之前更加乖巧,显然也是听说了那些传言了。
陆缜手上略略一顿,方才叹了口气:“这些女子都是可怜人,之前受了太多的苦处,而我暂时也无法为她们主持公道,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人治好她们了。你在此事上多尽尽心,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再找几个年龄相当的女子和她们说说话,开导开导吧。”
“是,小的记下了。”韩五通忙点头应了下来。虽然他很好奇陆缜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可怜女子,但既然老爷不明说,他也不好多嘴去问,只能把疑惑埋到了心底。
“还有一事,我离开前让你在府城内外找寻善于造船,尤其是大船的匠人一事可有什么收获了么?”擦了身子后,陆缜拿过衣裳穿了起来,嘴里却并未停。
韩五通见状忙上前帮忙,一面为陆缜理直衣襟,一面回着话道:“小的无能,只找了十多名曾有造船经验的匠人,不过他们都只会造行于运河上的小型船只,对于出海的大船,就所知甚少了。”
陆缜拿过乌纱帽戴在头上,又照了照跟前的铜镜,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后,方才说道:“罢了,你也算尽心了,此事本就不容易办,谁叫我大明已有数十年未开海禁了呢。而且,山东就是当年也不是出海的港口,在此想寻好的造船匠人确实有些难为你了。”
“谢老爷体谅……”韩五通忙称谢道。陆缜却是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才转身迈步而出,朝着前厅走去。
这时候,前厅里已坐满了济南城的各级官员,虽然陆缜尚未到来,他们却不敢有半点放肆的意思,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别说互相说话了,连声咳嗽都不带有的,就跟官员上朝似的。显然,在经历了孔家一事后,陆缜在这些官员心中的地位已经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在看到陆巡抚出现在门口时,众人更是纷纷起身,弯腰下拜:“下官拜见巡抚大人!”问候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