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饭时间了,玉容卿同小梨一起来给男人送饭。
走在避雪的长廊下,小梨提着饭盒疑惑道:“小姐,您不是没用饭吗?您还是去陪老爷夫人用饭吧,送饭这种小事交给奴婢就好。”
玉容卿蹭蹭自己的脸颊,被风吹红了一片,冰冰凉,“莫竹说那公子醒过来的时候会打人,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去会被他欺负。”
听罢,小梨不再追问。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那男人醒来会发疯,门被锁了,而窗户还开着呢。
小梨心底发虚,紧张道:“小姐,咱们从小院离开的时候好像没把窗子关紧……他要是真醒了发疯,不会从窗户跑了吧?”
“屋里烧着炭火,要是关紧窗子,人都要给闷死了。”玉容卿摆摆手,叫她不要瞎担心。
男人受了那么重的伤,醒不醒得来还不一定呢,哪有力气爬窗子。
而且,像那种飘然出尘的长发美人,怎么会干出翻窗爬墙的事呢,如此揣测也不怕人笑话。
谈话间便到了挽风小院,主仆两人停在门前正准备开门,风雪吹得门框微动,玉容卿听到西边墙那里有声音,风吹着窗户咣当咣当声响巨大,玉容卿心道不好。
他不会真的逃跑了吧!
翻窗子?
发疯了跑到外头打人怎么办,被府里的护卫们抓住了误伤到怎么办。玉容卿脑袋里闪过许多担忧,跑到西墙边正撞上美人衣衫不整半靠在窗台上,像一片雪花悠悠落下。
来不及反应,玉容卿跑过去接住他高挑的身子,自己也因为他下落的冲力被砸到了雪地上,整个后背都发麻了,后脑勺还有点疼。
要命了。
这哪是发疯,这是要她的命啊。
玉容卿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趴在自己胸口的男人,唇红齿白,肤色如雪,乌黑的头发上落了几片雪花,点点白花缀在他发间,仿若天上雪中仙。
只看了两眼,玉容卿便匆匆移开了目光,“公子,你还好吗?”
她怀中有股好闻的花香,与自己昏迷时闻到的味道相同,李沅稍稍放下了戒心,想要起身却使不上力气,羞愧道:“对不住,在下并非要轻薄姑娘,只是实在动不了。”
在冬天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手脚无力也正常,玉容卿没有怪他,努力撑起身子将他扶起来,她没有唤小梨过来,是不想让人看到美人狼狈的样子。
此时,小梨早已经进门,望着大开的窗户,冷风呼呼吹进来冻的她瑟瑟发抖,也不会多走一步上前去关窗。
因为担心小姐,小梨刚进门时便走到窗边去看,结果眼前的画面有些过于美好——
男人的身子压在女子身上,他身上的衣裳不知为何落到手腕,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与雪地融成一片,有点扎眼。
小姐不愧是家中顶梁柱,遇到这种场面没有慌乱,倒是她一个小侍女接受无能,忙退后十步,装作眼瞎没看见,放下饭盒跑到门口去帮忙。
玉容卿力气不大,纤瘦的胳膊费了好长时间才把他撑着站起来。
李沅浑身冰冷,伤口受凉后疼痛加剧,唯有靠着她暖热的身子才能缓解身体的不适,他本想逃跑,却没有气力,只能如此狼狈任人摆弄。
他眼看着姑娘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再次紧张起来,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模糊的人脸,他们伸手掐他的脖子、提刀砍他的手、撬开他的嘴灌下甜蜜的毒药……
李沅心底恐惧,却见姑娘只是替他将领口拢紧,小声道:“风雪未停,公子小心冻伤。”
就这样?
没有他担心的阴谋诡计,不是叫他恐惧的凶恶嘴脸,而是关心他的身体。
她是谁,为什么要如此照顾他。
李沅心中疑惑,被她扶着进屋坐在桌边。看那姑娘和她的侍女关紧门窗把炭火烧起来,两人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在意他爬窗逃跑的事。
是不是放松了警惕,还是觉得他伤成这样不足为惧呢?
坐了一会身子暖起来,李沅的手脚都恢复了一些力气,因为在冬日的河里泡了太久,他身上的肌肉都冻伤了,这才刚暖一点没恢复完全便跑出去吹冷风,是病上加病。
小梨打开饭盒摆在桌上,随口说了几句,“公子身体没好全就不要乱跑了,这么大的雪,迷路不说,万一又冻伤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个侍女怎能代替姑娘对他作叮嘱,李沅偷偷看向玉容卿,只见她背对着自己拨弄炭火,末梢微卷的长发遮盖的脖颈微微发红。
她在生气吗?
气他不识趣要逃跑,气他翻窗子还害她摔在雪地里,看她后背上化的雪水,李沅心中生出愧疚,试探着要化解她的怒气。
玉容卿把玩着铜钩子把炭火烧热,回想方才与美人的亲密接触,还有那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庞,她心如擂鼓,心跳加速,连带着脸都热起来,只能背对着美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失礼的模样。
美人在身后搭话,“在下名叫李沅,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不知恩人芳名?”
温言细语,如此动听。
玉容卿盯着炭火,小脸红的不敢见人,原以为他只是皮相过人,没想到声音也那么好听,还挺有礼貌的,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吧……
玉容卿一紧张就容易出神,半晌没有回答李沅的问题,叫他更加确信了自己惹恩人生气了,神情都落寞下来,话也不敢多说了。
桌子边上坐着两个站着一个,小梨看这两位饿着肚子的谁都不动筷子,一个脸红一个失落,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