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答我为何不见他!」洛霜瞪周天恩一眼,嗔怒的表情令人不禁莞尔,只想捏一捏她鼓起的脸颊。
一边想着,周天恩一边不自觉地顺从本能走至洛霜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过最终还是抑制住有邪念的手,别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洛霜仰起头,嗔怒的表情已然消失,回復淡然的样子,面不改色地追问,彷彿方才一瞬间周天恩感觉到的羞涩都只是错觉。
「这个......你到时候自然会晓得。」当时的周天恩扬起嘴角,神秘地回答,感觉就像路上的神算子,指着人说你的时候快到了,对方吓得追问,却神神叨叨地说:「天机不可洩漏,届时自会明白。」的道士。
此刻若洛霜在旁,周天恩想必会忍不住对她说:「时候到了。」
其实周天恩现在仔细回想,他这位太子妃其实极好相处,洛霜的配合度和包容度都非常高,逆来顺受的个性有时会令周天恩涌起复杂的心情-既庆幸找到一位省事、听话、方便的合作对象,可又不自觉鬱闷地想像,洛霜嫁给其他人都会这般沉默配合对方的场景,令他三不五时就想探测一下洛霜姑娘演戏的底线何在。
周天恩故作不经意地靠近洛霜,故作漫不经心地在她的身边围绕,甚至提出一起在宫中花园散步、看湖景,洛霜一次也没有拒绝过。
但周天恩也实在不敢真做出逾矩之事,最多只是散步的时候牵牵手,谎称被别人看着,这就是他敢做的底线,至于其他更多的蠢蠢欲动,周天恩都将它们拋到心中的小角落,用极强的自制力死死压着。但偶尔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刻,比如今日在马车上一不注意便握住洛霜的手,那交叠的手心和勉强的理由,以及最终洛霜放任的态度,对周天恩而言都既是一口蜜糖又如一场凌迟。
一方面因为好似更靠近她而饱嚐满溢的甜蜜感,一方面因为这是任何人都可能被她容忍而觉得苦涩难言。
周天恩想-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自己的想法变的如此不可控制和矛盾?
是从情不自禁将洛霜拥入怀里的时候?是从洛霜在自己面前昏倒的时候?是从洛霜替母妃解毒对自己说「没事」的时候?是从洛霜自告奋勇替自己到凌云殿勘查的时候?是从洛霜在玄寧殿为自己弹了一曲又一曲的时候?是从第一次陪洛霜到清华殿请安的时候?是从大婚之夜洛霜与自己约法三章,未来各归各路的时候?是从在湖畔相遇洛霜打了自己一掌的时候?还是从.....自己将詔书上的名字写上「洛霜」的时候?
或者更早,从在将军府谈话的时候?在洛霜为自己解毒的时候?
或者又更早,从在风铃祭上看洛霜奏琴的时候?从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
思绪在几瞬间便绕过回忆、回归现实、质问自己,饶是周天恩一向善于多思多想的人也不禁有些愣神,待周天清、傅林、周天璿都依自己所言坐下后,坐下的声音令周天恩警醒,连忙强迫自己打住,不要再想。
「找我何事?」周天恩淡淡问道,掩去方才的失神,回復从容镇定的模样,探究的眼神环视三人。
周天清和傅林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在周天璿身上,前者是因为自己事实上并非为周天恩而来,后者是因为他想先听听对方的回答。
「母妃,她大概是出事了......」周天璿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在其馀三人的视线下咬牙说出口,傅林和周天清闻言都露出讶异的神情,不解周天璿说此话的用意,只有周天恩恍若未闻地续问道:「所以?」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在小安子前能瀟洒率性的周天璿在周天恩面前却不自觉地感到侷促,周天璿只感觉自己的手竟渗出紧张的汗水。
「皇兄,我只是想要皇兄替我找一找......」周天璿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小声地呢喃:「皇兄肯定也在找,我们一起找,肯定事半功倍......」
傅林对周天璿瞭解不深,可周天璿现在的模样和方才在永安侯外与自己对话、大打出手的不羈和霸气迥然不同,不禁令傅林哑口无言。
-这种氛围是怎么回事?像小孩撒娇要糖果?
可是当傅林看向一脸淡定的周天清,又不自觉地想-难道是我想岔了?这是很平常的对话?
「天璿,我找死人,你找活人,你觉得我们找的是同一个人吗?」周天恩盯着低头不敢看自己的周天璿,近乎冷酷的回应,令周天璿赫然抬起头。
没错,若是周天恩找到丽妃,必当毫不犹豫地除之而后快。但周天璿想要的,是一位活生生的母亲。
「我......」周天璿无言以对,只觉鼻子一酸,但已然长大的他终究没有像幼年那般放任自己的眼泪留下,他近乎固执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就看我们一起找,谁找得快一些!」
「那好吧。」没有任何犹豫,彷彿早就预料到周天璿会如此回覆,周天恩毫不迟疑地回应,令旁观的傅林和周天清俱是一愣。
-就这样答应了?
傅林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天恩,当初在凌云殿的帘子后,他可是亲耳听见丽妃多么恶毒地对待凊美人,现在的皇后。何况这些年,丽妃对周天恩做过的大、小动作也是族繁不及备载,难道周天恩就这般放过了?
当事人周天璿也愣住,吃惊地呆望着周天恩︰「皇兄......答应了?」
「恩,答应了。你母妃曾留给母后一线生机,我便给她一线生机。」周天恩朝周天璿举杯,后者连忙自行斟一杯酒,举杯一饮而尽,盟约就此确立。
喝完酒,周天璿脑仍有些发热,倒是旁观的傅林敏感地察觉到周天恩话中有话,皱眉问道:「一线生机?」
周天恩高深莫测地扬起嘴角,缓缓说道:「这事,该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