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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2)

那知客僧停住脚步,转过身,躬身行礼:“大将军请进。”

随随点点头,推开柴门走进去,便有一人从屋中迎出来。

那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蓝布袍,头戴皂巾,打扮得像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举子,但只要看见他那双寒星般的眼睛,便没有人会将他与落魄联系起来。

随随摘下帷帽,向他笑道:“北岑,你这身打扮不错,不作几首酸诗可说不过去。”

第17章 十七 北岑

段北岑是萧晏亲随之子,在他父亲战死后,萧晏便将他收作养子,他比随随大两年,不但是她心腹,也是她一起长大的同伴。

他们在外是上下级,但私下里却亲如手足。

段北岑眼中也有了些笑意,但更多的还是担忧:“你还有心思说笑。”

他一向沉默寡言,再深的担忧和牵挂,也不会宣之于口,千言万语全在这一声淡淡的埋怨中了。

随随明白,以他们多年的交情,许多话原是不必说出口的。

两人并肩往屋后的山林里走去。

林子里铺满了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层绒毯,秋日的阳光从枝叶间洒落,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雀鸟在树梢啁啾,远处传来流水潺潺,林中弥漫着松针的清香,清幽静谧,很适合叙旧。

两人却没什么时间叙旧。

段北岑从腰间解下一个狭长的布囊,忽然向她抛过去:“我把你的刀带来了。”

随随默契地抬手接住。

她解开布囊,抽出金银钿装的乌依譁漆长刀,爱怜地摩梭了一下鲛皮剑柄,目光流转,仿佛在与一个老友叙旧。

“锵啷”一声,寒刃推出数寸,声若龙吟,寒光映亮了幽林。

她没将刀身全□□,手指抚了抚露出的一截刀身,又将它收回鞘中,把刀递还给段北岑。

“不留在身边?”

“不方便,”随随仍旧望着她的刀,眼中满是不舍,“你替我好好照顾它。”

这口吻让段北岑忍不住弯了嘴角。

“伤势怎么样?”他问道。

随随动了动左肩:“没有大碍,就是松散了太久,功夫大不如前。”

段北岑眼中满是歉意:“都怪属下办事不力,接应出了岔子。”

随随一笑:“谁知道那么巧,恰好遇上神翼军入山剿匪,怪不得你。”

顿了顿道:“河朔的情况怎么样?”

段北岑道:“入秋后奚人和契丹犯边,萧同安已下令准备粮草,看来是急着发兵了,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趁着突厥国内局势不稳,趁机把营州夺回来。”

随随沉吟道:“这场仗他打不赢的。”

段北岑目光微动,点点头承认道:“他没这个本事。”

“况且打下来也守不住,”随随道,“分不出那么多兵力驻守。突厥老可汗几个儿子为夺位争得不可开交,我们这时候以逸待劳,坐山观虎斗即可,看谁露出颓势暗中拉一把就是。只要突厥自顾不暇,奚和契丹不足为惧。”

段北岑道:“萧同安未必不知道,他虽然接掌了三军,但朝廷态度暧昧,到现在也没正式敕封,军心不稳,薛郅在一旁虎视眈眈,只等着取而代之,他眼下骑虎难下,只能尽快打一场大胜仗服众。”

何况沙场上刀枪无眼,正是排除异己,清洗部将的好机会。

随随轻哂一声:“我这叔父领兵不行,倒是挺会想。”

顿了顿,看向段北岑:“你怎么看?”

段北岑迟疑了一下:“萧同安执意发兵,不过是速取灭亡,到时候两人一番撕咬,必然两败俱伤,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随随:“你也可以早点回来。”

随随微微蹙眉,随即展颜一笑:“我早晚都会回去,不必用将士的血铺路。我知道,你是担心人走茶凉,再拖下去,我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顿了顿道:“但若是早几日回去,就让将士们去送死,我还值得他们追随么?”

段北岑垂下头,她说得没错,她和萧同安之辈最大的不同,不在于她用兵如神,而在于她永远不会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

她从来不打没必要的仗,不洒没必要的血,段北岑身在军中,才知道为将者能做到这一点有多难。

他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属下惭愧。”

随随忙扶他起来:“你是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萧同安如今很信任你,他志大才疏,意志不坚,很容易被亲信之人左右,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劝住他,别让他出兵。我边关二十万将士都仰仗你了。”

段北岑凛然道:“属下遵命。”

随随笑道:“此地又没有旁人,一口一个属下,多生分。”

她这一笑着实明媚,映着苍松翠柏,仿若林花初绽。

段北岑忽然留意到她今日着了裙装,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他恍惚了一下,赧然别过脸去。

他自觉动作突兀,越发羞窘,便死盯着枝上一颗成熟的松果瞧,似乎在研究它喜人的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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