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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斜,金色的余晖遍洒大地,晚风吹拂,竹林里传来沙沙的叶子摩擦声。

上方的人挡住了斜落的夕阳,周身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手指温热,动作又轻,整个人分外澹然从容。

叶昔言保持着支起上半身的姿势,动也不动,像是定住了一般。她怔怔地看着江绪,一时僵滞,脑海里空白了一两秒,似是被格式化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江绪放下手。

刚刚揉擦过的地方红了一块,力道太重。

“可以了。”这人说,语气平淡,宛若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不值得在意。

叶昔言这才敛起游离的思绪,恢复如常。

许是天气太干燥,叶昔言觉得心口有股热气在乱蹿,她慢半拍地仰起头,柔美的脖颈线拉长,缓声问:“还有吗?”

江绪说:“就这儿有一点。”

下巴那里的脏印是用手抹脸时沾上的,小小的一块。叶昔言看不到自己的脸,不清楚到底干不干净,她下意识就抬起手要摸下巴那里,不由自主。

江绪抵住她的腕子,“别乱摸,手上有油。”

她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个儿身上脏得不成样子,全是在车底拧扳手换螺丝时沾上的污渍。

下一瞬,她别了别脸,不讲究地在t恤上蹭蹭。

江绪摸了张纸递过去,“用这个。”

她想接下,可碍于手上的油污还是没有。

“不用,待会儿上去洗洗就行。”

江绪把纸塞她手中,不听她的话。

叶昔言没再推辞,抹了抹额角的细汗,还有脖子和脸。气温太高,在外面待太久了,衣服背后都被濡湿,耷垂在皮肤上。

“谢了。”她说。

江绪不接话。

过后两人没再拉扯。

叶昔言重新溜进车底,递工具的人换成了江绪,配合得还不错,她俩边干活边闲聊,讲着一些有的没的。

刻意的疏离冷淡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平和。

苗族小孩们还蹲守在车子周围,瞅稀奇上瘾了,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

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叶昔言心不在焉地问:“你们下午都去了哪儿?”

江绪说:“逛了茶园,还有松树林。”

寨子附近有不少既可观赏又能拉动实体产业的景点,茶园和松树林就是其中之二。前者是本地的主要经济支柱,大吂山的茶文化根源极深,种茶采茶制茶工艺代代相传;后者是近些年才开发的新项目,夏季是开采松脂的绝佳时期,大吂山特地产出了一条工艺线作为观景点。

下午大家就是专门去看这个的,实地了解具体的情况,再因地制宜做安排。

叶昔言没跟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样子,于是又问:“喝茶没有?”

“喝了,”江绪嗯声,“喝的今年留的春茶。”

“有卖吗?”

“镇上可以买。”

叶昔言不爱喝茶,可听到春茶还是有点心动。

春茶可是最好的,味甘清甜,叶父很喜欢这个,每年都会托人从国内带一批上好春茶过去。正好这一趟来了大吂山,可以捎几包带上。

她从车底出来,把修车工具都放回箱子里。

一个叫石三的男孩子跑开了,没多久再端着一碗凉水回来。

别的小崽子们有样学样,赶紧往吊脚楼里钻,争先恐后地回去打洗手的水。这些孩子都挺懂事,才一个下午就跟叶昔言好上了,把她当大朋友对待。

叶昔言想喝水,可手脏不能接碗,只能蹲下去就着喝两口,让石三帮忙端碗。

江绪在一旁看着,见石三喂得有些急,都把水洒叶昔言衣服上了,犹豫了半晌还是上前,接过大口瓷碗,轻轻对石三说:“我来吧。”

接着拉了叶昔言一把,“站着喝,蹲着不费劲儿么。”

叶昔言顺势站起来,被喂了几口水解渴。

她俩身高没差多少,站一块儿相互都不吃力。

江绪耷下眼皮子,无心瞄到这人汗湿的脖子和锁骨,再往下,起伏的白软沟壑也湿嗒嗒的,不知是汗还是水。

应该是水,不至于出这么多汗。

叶昔言今天穿的t恤是浅灰色,领口较大,露出锁骨和大片肌肤,站远了瞧着倒没什么,站得太近就能窥见内里的一丝风光景致。

因着在地上躺了太久,她的头发都快散开了,几缕乌丝乱糟糟地黏贴在脖子上、胸口,有一两缕还顺着曲线落进了t恤领口中,软踏踏地向下延伸。

这人心大,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心思都在水碗里。

江绪抿抿唇,目光往上走。

叶昔言上下滑动喉咙,小口吞咽。

一大碗水见了底,最终只剩一点。

江绪将碗放一边,再抽了一张纸递过去。

小崽们合伙端着洗手的盆出来,一个小姑娘手上还攥着一块浅黄色的肥皂。

叶昔言赶忙去接水盆,蹲在地上搓洗手。

等她洗完了,几个小孩子一窝蜂朝这儿凑,将就剩下的水玩肥皂。场面一度“失控”,管都管不住。

黄昏时刻的太阳偏斜得很快,不多时就没进了山头下,半片天空都变得金灿灿,不远处有归巢的飞鸟低低掠过,在一栋栋吊脚楼上徘徊。

叶昔言被挤出孩子推,两三步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江绪。

怕她摔了,江绪将人扶住,却无意搂在她腰上。

双方皆是一顿。

叶昔言手上还是湿的,她不想把水弄到江绪衣服上,只能在这时将双臂抬高一点。

碰巧的,也往对方怀中再挨近了些。

江绪没放开。

叶昔言转头看去,耳畔却蓦地湿热,险些碰上对方的唇。

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各退半步,立马分开。

叶昔言耳尖都绯红,像被灼灼烧过。她都没敢对上江绪的眼睛,只装作全然不懂的模样,仿若冷不丁触到尖锐异物的贝类,一下子全部缩回壳里,把自个儿严严实实藏起来。

江绪还是那么淡定,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

气氛陡然一变,空气都快凝固,各自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叶昔言打破沉寂,生硬地说:“待会儿她们要回来了,晚点还要去外边吃饭,我先去收拾一下。”

江绪只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罗如琦她们快天黑了才拎着一大袋果子回来,一上楼就挨着房间给大伙儿分水果。

寨子附近有一处果园,种有龙眼和葡萄,七八月份正是上市的时期,这一袋全是园主送她们的,让随便吃,不够就再去摘。

众人在楼下分水果,叶昔言在楼上关着房间门洗澡,洗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算结束。

浴室的墙壁上有一面不大的镜子,洗完澡,她低着身子凑近瞧了瞧,连衣裤都还没穿就不受控制地伸手摸向下巴,碰碰被江绪揉过的那一块。

这样的举动太过奇怪,以至于触摸到自己的那一瞬,她怔神了。

分明没发生过什么,可不知怎么了,叶昔言心绪有点乱,寻不到着落点,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眼下又究竟是哪回事。

她今晚都在回想早些时候的场景,想着躺在车底修理时,江绪就半蹲在车子旁。当时视线受限,她看不到那人的脸,却能瞧见对方下垂在一边的白皙手臂,以及衣料包裹着的纤细腰肢和长腿。

其实那会儿叶昔言已经把车子检修好了,只差拧螺丝,费不了多长时间,然而江绪一来她就放慢了速度,做事都不太用心。

车底就是一方狭窄的天地,她在里面待的时间不算久,却格外漫长。

她耍了小心思,自己却不清楚缘由。

对着镜子,叶昔言穿上样式简单的内衣,胡乱抹了下镜面上的水珠,继续穿余下的衣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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