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衣给了一个定位,是在最近的城里, 开过去要一个小时。
定位只是一个街道,没有具体到门面。
所以周枕月不知道到底是去做什么, 只知道顺着穆雪衣去那里。
等到了那条街,周枕月才发现这条街非常窄。两边夹着陈旧的店铺, 砖路上时不时吹过几片卷着风的落叶。没什么人, 有点偏僻。广告牌都是斑驳萧索的样子。
车进不去,她们只能停在街口。
这是哪里?
你跟我走就好。
穆雪衣拄着手杖,带着周枕月走向街角尽头的一个隐秘小店。
店子太低调, 门楣上的广告牌连个具体类别都没有, 只有单薄的两个字
流年。
进了店,门带起风铃,发出清脆的一阵叮咚声。
沙发椅里的女老板抬起眼,伴着一声惯性的欢迎光临, 看向来客。
穆小姐?女老板有点惊喜,忙起身走来,你怎么回来了?
周枕月大略打量了一下这个店。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设计感极强的画, 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画都是画在人身体上的。只是因为绘图风格是对比度极强的黑白色, 所以一眼看不出那些胳膊、手臂、脚踝。
店里有躺椅,围帘,还有一台仪器和打光机, 立在椅子旁边。
不难看出,这是一家纹身店。
听这个老板的语气,应该和穆雪衣是很亲密的旧相识。
不禁皱了一下眉。
阿清, 好久不见。
穆雪衣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顺便介绍身边的周枕月。
她姓周,是我的未婚妻。
穆雪衣又对周枕月说:她叫祁清,我在这里认识的好朋友。也是我在皋川所有的社交关系中,最后一个不知道你的存在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
我的全世界,现在都已经介绍给你了。
周枕月听到穆雪衣这样说,刚刚那一抹不悦转瞬消散,温雅地和祁清握手,您好。
祁清眼带笑意地看着周枕月,啧了两声,我之前一直好奇,到底是多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穆小姐这么好的女孩,原来得长成这个模样,才能被穆小姐看上啊。
穆雪衣马上出声:阿清。
她冲祁清摇摇头,示意她:这样说太没礼貌了。
祁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周小姐,抱歉,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周枕月并没有计较:没关系。
祁清邀她俩坐下,给她们倒了茶水,寒暄了几句,问起了正题:
穆小姐,大老远来我这里,有什么事么?
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穆雪衣坐直了一些,伸出左胳膊,指着腕子上金手铐角落里的云纹图腾。
我想,把这个图案纹在身上。
周枕月见穆雪衣提出要纹自己的家徽,神色一僵。
她立即抓住了穆雪衣的手腕,拽回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低声警告。
穆雪衣反手握住周枕月的虎口,对着她眯着眼睛笑。
当然知道,这就是送给你的礼物啊。
我对我的老婆嘛,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既然当初答应了你要把你的家徽纹在身上,就要说到做到。
周枕月抿着唇,沉默许久。怀着复杂至极的情绪,低声说:
可我们之间不是假的么?
只剩两天了。两天之后,梦就该醒了。
周枕月的喉头上下一动,别过目光,看向地面。
你实在没必要把梦里的东西,烙到现实的皮肤上。
穆雪衣的五指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中,像是已经挖出了血痕。
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紧缩。
原来是她在痴心妄想。
她还幻想着,能不能把这五天里的一点点温存留下来,留一个痕迹。
像是飞机划过云层的拖尾。
飞机可以远去,拖尾却仍能在云空中刻下与风的羁绊。
就算两天后,她们回到了互相折磨的日子,只要阿月看着自己的纹身,能记起这五天中的任何一点美好,她们总能再多自欺欺人片刻。
可是周枕月的态度
那么明晰。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慰藉过后,就不该再留恋了。
好吧,穆雪衣释然一笑,压下眼底的所有沉郁,都听你的。你说不纹,那就不纹。
看到穆雪衣答应不纹身,周枕月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雪衣只是因为想逢迎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去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