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黑了。
她停驻在静谧的路口,高烧未退,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呆站了好阵子,她才慢慢地按亮手机,点进微信页面,手指移到那个置顶的头像。
头像里只有一弯简约的月牙,冷白色的月,纯黑色的底,隔着屏幕都渗着冰冷和疏离。
庆幸的是,周枕月的微信和手机号都没有把她拉黑,可是也绝对不会回消息、接电话。她犹豫了一阵,还是戳了进去,试探着给周枕月发了一句
在么?
对方当然没有回复。
穆雪衣退出了对话框,想了想,点进朋友圈。
她发布了一条文字动态,带了地点定位,内容是:高烧39度,无家可归了,后面跟了一个[生病]的表情。
穆雪衣抱着手机,祈祷周枕月没有把她的朋友圈屏蔽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才下过雨的天嗖嗖地剐冷风,她被吹得头痛欲裂,眼睛看东西都模糊了几分。嗓子像是要烧着了一样,又干又疼,舌头舔一下嘴唇都能把干燥的唇肉烫到。
现在可能不止39度了。
穆雪衣想着要不要找个便利店避避风,可是又想到刚刚发布的朋友圈定了位,万一周枕月来了找不到她怎么办?于是她只能这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烧到眼睛通红也不走。
又过去一个小时,天黑透了。
穆雪衣实在撑不住了,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周枕月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现在又不是三年前了,周枕月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周枕月了。
周枕月或许已经不喜欢她了。
李璐璐说,周枕月是因为放不下她才会自杀。
可是,放不下是放不下,喜欢是喜欢,这是两码事。放不下可能指的是恨、是不甘、是厌恶,放不下不一定就是仍有余情。
周枕月已经不喜欢她了。
穆雪衣苦涩一笑。是啊,已经一个月了,她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吗?
周枕月现在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了,怎么可能还喜欢自己呢?
远处传来由远及近的汽车轰鸣声,靠近穆雪衣后慢慢停下。
白色奥迪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戴着金丝长链眼镜的成熟女人,眉眼润澈如古井之潭。
她走近去,在穆雪衣昏沉倒下的那瞬间扶住了她,温柔地唤:雪衣?你还好么?
穆雪衣勉强睁开眼睛,从睫毛缝隙中努力看对方的脸,混沌中带着浓烈的期盼。
辨认清楚后,却只剩失望。
她撑着沉重的脑袋,勉强朝对方颔了颔首:老师。
沈怀星弯腰搂住她: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刚好在附近,就开车过来看看。你怎么烧成这个样子?
穆雪衣意识都不太清楚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不明白话。
沈怀星托着她起来,抱住她的肩引着她上自己的车,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孩子带回去找个医生给瞧一瞧才行。
看穆雪衣那朋友圈内容,应该是和家人闹了别扭,她身为穆雪衣的大学老师,理应在这种关键时候帮一帮自己的学生。
虽然这学生已经毕业足足六年了。
沈怀星看着怀里眼睛都睁不开的穆雪衣,轻轻叹了口气。
不远处。
黑色的宾利刚刚停稳。
小艾战战兢兢地看着穆二小姐和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纠缠不清,后颈一寒,瞥了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
周枕月那双眼冷得仿佛要冻出霜来。
第 3 章
沈怀星把穆雪衣直接送去了医院。
医生来看过,先叫护士给扎上了针,和沈怀星说,病人发烧太久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细菌已经侵入肺部引起了急性肺炎。不过好在并不严重,坚持来打一个礼拜的吊瓶,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四个吊瓶连着打,一打就打到了半夜。
沈怀星没有回家,一直陪在穆雪衣身边。最后一瓶的时候,穆雪衣才清醒过来。
穆雪衣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撑起乏力的身子朝沈怀星颔首:老师,麻烦您了。
沈怀星坐在她床边,食指曲起用指骨推了推眼镜,笑着说:看来你上学那会儿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要找机会通通补给我呢。
听沈怀星这样说,穆雪衣不禁想起了大学的往事。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上大学那会儿,沈怀星是学院里最年轻漂亮的女教授,暗恋她的学生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
穆雪衣也免不了俗。
她懵懂青涩的初恋,就这样莽撞地交给了沈怀星。
起初只是她一个人的单恋。
她给沈怀星写了很多隐晦的情书,有过许多生涩羞赧的告白,沈怀星都温柔而有礼地逐一回绝。可后来慢慢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沈怀星的目光越来越多地落在了这个学生身上,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每一天起床时,她最期待的事从做学术研究变成了等待穆雪衣的情书。
再后来,某一天下了课,沈怀星主动叫住了穆雪衣。
只要被追的那一方肯低头,两个人在一起是很容易的事。
她们就这样暗暗地谈起了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