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江谨慎报告道:“调查组这次来势汹汹,谭雄亲自带队,省委督查室,省交通厅及公检法部门都派出了厉害的人物,似乎要以铜-清-海高速公路项目为借口,大动干戈了。”
周谷不悦道:“他们都在瞎掺合。铜河这么多年发展,大家都心知肚明,省里几乎不给予任何财政支持。荣昌同志,能够坚持下来,保证铜河稳定有序的发展,这充分证明了他是一个好班长。现在有人刚进铜河,便要夺政权、闹变天,这是我们这些心系铜河发展的老干部,所不能容忍的。”
“有老书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孔德江见周谷表明了态度,心中一喜,继续挑拨道,“从省委办公厅那边得到的消息,这次省委调查组是由王市长请下来的,老书记你评评理,哪里有人这么做?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倒是好,一下子把这丑事给捅到省委去了。”
周谷琢磨了片刻,淡淡地笑了一声,道:“正祺同志,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他如果非得想把事情闹大,咱们也不怕。有整个铜河的老百姓支持,他莫非还能胜过民心?”
孔德江连忙笑道:“老书记,说得有理,那就等会现场见了。”
挂断了周谷的电话,孔德江脸上露出诡秘的一笑,暗忖王正祺与彭岗未免也太过小看梁荣昌了。梁荣昌在铜河精心布局近十年,铜河早已成为密不透风的铁桶阵,只要梁荣昌一声令下,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人,多不胜数。王正祺正一步步地走进自己挖给自己的陷阱里。
车辆即将驶入目的地的时候,梅怡瑄看着窗外略显苍凉的景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彭岗此前来过现场,他从梅怡瑄的表情看出,梅怡瑄怕是因为项目情况严重,所以心生不悦了。
工地显得十分破烂,杂草丛生,到处散落着铁锈斑斑的设备。一排约莫有七八米高的水泥桥墩矗立在天野之中,往西南方向绵延撒开,暗示着这曾经是一段高速公路建设工地。
梅怡瑄手指放在嘴唇边,轻轻点着红唇,诧异地问道:“省里不是下拨了二十亿元吗?怎么只造了这么一段路?”
现场的景象明显比资料里的描述更加怵目惊心,资料显示公路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但从现场来看,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彭岗耸了耸肩,笑道:“二十亿元真正能落入承建方手里的约莫不到一半,再经过承建方分配给包工头,能造出这么一段路,已经超出想象了。”
华夏财政拨款大部分都会遭到层层盘剥,最终能用于工程的往往不到十分之一,这就导致了很多项目变成了豆腐渣工程。不过,铜河的高速公路项目显然性质更恶劣一些,豆腐渣都没造得起来,便停工了。
梅怡瑄叹气道:“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铜河市委难道就没想到后果?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及时报告才是!”
彭岗摇头苦笑道:“若是如实反应了情况,势必要牵扯到一波人马。全国上下都在强调稳定压倒一切,市委想要自身稳定,省委也想要铜河稳定,所以才会导致项目如此严重,汇报材料如此不实,也没人对此进行监管,而这段高速公路也因为诸多原因,最终被拖成了烂尾工程。”
梅怡瑄目光中透出坚定,娇哼一声,道:“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项目继续沉下去,二十亿那可是老百姓的血汗钱,谭书记这次带队,便是带着目的来的,相信他一定能够彻底地解决问题。”
彭岗见梅怡瑄眉宇间多了一股飒爽的英气,暗忖这女人果然会随着年龄与环境而变化。梅怡瑄悄无声息之间,已经过了那个娇滴滴、清纯如水的年纪,如今就似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娇艳而充满女人味。
梅怡瑄见彭岗盯着自己看,面色一红,低头笑道:“你干嘛盯着我看啊,我脸上应该没什么东西吧?”
彭岗轻声笑道:“你脸上长了一朵花,十分漂亮。”
梅怡瑄笑骂了一声:“轻浮!”
言毕,她发现自己手掌被彭岗握在了手心,顿时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两年时间,梅怡瑄似乎忘掉了彭岗,忘记了曾经懵懂的感情,一门心思放在了工作上。正因为她的努力,在极端的时间内连升数级,已是正处级检察员。但当她得知彭岗即将回渭北的消息之后,还是无可救药地回到了五年前。梅怡瑄突然意识到,彭岗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死穴。
突然,车队停了下来。彭岗暗忖还没有进入工地,估摸着出了点事情,他便赶忙从车内走了出来。
只见不远处拉出了一个巨大的条幅,条幅后面站着大约有三四百号人。红色的条幅上用金色字写着“请省委领导做主,调走市长王正祺!”
梁荣昌从车上走了出来,当着谭雄的面,指着市委秘书长殷国文满脸怒容骂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你事先确定场地吗?搞出这么大的祸事,这不是在省委领导面前,丢咱铜河的脸吗?”
殷国文急得满头大汗,连忙轻声道歉道:“原定计划是下午的行程,来得匆忙,所以没有及时确定场地。我现在便安排人过去处理。”
谭雄眉头蹙起,心里不禁冷笑,方才梁荣昌之言,话中有话,不仅仅是说给殷国文听,还是说给王正祺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梁荣昌指桑骂槐,讽刺王正祺联系省委调查组,原本就是自爆家丑,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次,便是告诉谭雄,自己在铜河便是如此的强势,无论省委的态度如何,自己在铜河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梁书记,既然群众有意见,自然要处理。”谭雄摆了摆手,看了一眼身侧的王正祺。
他发现王正祺表现出了大将之风,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