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春季三月,也是贾赦出生的第二天。天气尚好,不如严冬那般寒冷,也没有夏季酷热难耐。
可张婉君从心到身都是冰冷的。屋子里燃着火炉,她本人亦盖着厚厚的被子,可她还是冷。
她感到稍好点时,贾代善从外室进来。站在炉子旁把寒气驱散了,才走到内室隔着屏风和张婉君说话。
在双方沉默良久后,“老爷,我,我怕是不好了,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啊!”张婉君先忍不住,带着哭腔开口。
她自小身子不好,是大夫口中的“富贵病”需要好好养着,但她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年轻就迎来死亡。
她的嫡长子刚刚出生啊!男子何其薄情,即使与自己是恩爱夫妻,在一年,两年,三年后,他还会记得自己吗?
她的孩子又要如何在继室手下讨生活?贾代善即使在外领兵作战再厉害,他懂得内宅隐私吗?自己死后娘家会继续对孩子好吗?他们会不会迁怒孩子?
张婉君又是担心孩子被捧杀,又担心继室狠毒,将自己的孩子扼杀于襁褓。她想要贾代善的保证,还希望把孩子养在婆母那里,婆母总是懂得她的。
贾代善闻言沉默片刻,“婉儿,把孩子抱到母亲跟前养着吧。母亲一个人也很孤单,正好养着孩子也开心。”
贾代善当然清楚张婉君的顾虑,索性随了她的心愿,免得她一直不安心。“已经派人去过张家了,舅兄说稍后嫂夫人来探望你。”
张婉君闻言抽泣,心如刀割一样。
回想起从前与哥哥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的日子,那些欢笑与快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自己,就要抛下父母亲和哥哥,提前走了。自己又刚刚生子,连父母兄长都不能见。
“多谢夫君。夫君,孩儿取名字了吗?”
“文字辈,昨天和大哥商量了,就用赦吧。如今各位皇子和我们孩子年龄差最大的也才5岁,日后孩儿长成,也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还是不要蹚这个浑水了。日后承恩袭爵就好,过几年我就辞官,也省的有人惦记着孩儿。”
张婉君听完很欣慰,她虽然是个内宅女子,但也懂得夺嫡之战会有多血腥,能不蹚浑水就不要蹚浑水,这样也安全。
“我去外面布置了,你好好歇着吧。”贾代善提脚想要离开房间。
“夫君,你好好的。”张婉君还是忍不住落泪,贾代善脚步一顿,出了房间,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老太太身边的秦嬷嬷亲自把贾赦抱到张婉君身边,“太太,老太太传话来,让您放心。”秦嬷嬷躬身恭敬的回话。
她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是看着张婉君嫁进来,执掌中馈,孝顺老太太,友爱妯娌的。可惜天要收好人啊。
“好好好,替我谢过老太太。”张婉君握着贾赦的小手,看着眼睛滴溜溜转的孩子,心都要化了。
她将自己的库房钥匙塞到平安符里,恋恋不舍的摸着贾赦的小脸。对秦嬷嬷说:“嬷嬷替我转告母亲,我的陪嫁陪房都留给赦儿,请老太太替赦儿保管好。赦儿大了要让他记得年年清明祭日来,来探望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 ”
张婉君含泪说完,便让秦嬷嬷抱走孩子,道:“莫要被我过了病气,快些带孩子走吧。”秦嬷嬷行礼后抱走了贾赦。
贾赦在老夫人那里过得挺好,或者说婴儿的生活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再没有别的了。
他是第二天下午见到自己母亲的,秦嬷嬷奉命抱着他给母亲看。
看着母亲对他的不舍,爱怜,他心里也有些悲痛。只能借着和母亲牵手的机会,施展自己唯一能用的祈福术,期待她能在下辈子拥有健康的身体和聪慧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