痘疮的病症不难医治,只是染病的人会在出痘期间反发热,稍有不慎,不能及时退烧,会有性命之忧。
坐在床边脚踏上,谢宴不敢掉以轻心,算着时间,每隔半盏茶就更换用来降温的帕子。
盯着顾桓彻陷入昏睡的模样,眉头就未舒展过。
小八和常卫守在殿外,不敢打扰,也不敢劝谢宴去休息,只能不时进来换换水、送送药,打打下手。
顾明容进来时,正好见谢宴拿手撑着头,靠坐在床边的模样,脚下步子放轻,抬手示意后面的阿婪换了灯便退下。
刚才被带下去的那批内侍,他亲自去了一趟,只是无功而返,索性把人交给曹延齐处置。
回来后又让阿婪从各宫挑选了二十个家世清白、来历清楚的内侍,他亲自过目后定下来,明日就会下旨调到长乐宫。
阿婪会意,把手里的灯放在桌上,轻手轻脚收走桌上的药碗,抬头时恰好见顾明容给谢宴披了件外衫,神色微变,又低下头拿着东西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响,顾明容走到床边时看了眼窗户,发现夜色将尽,已是快天亮的时辰,不由俯身打量着顾桓彻的脸。
经过一夜,顾桓彻身上出现的痘疮越来越多,尤其原本还算干净的脸上,已经冒出好几个泛着水光的痘疮。
正打算把谢宴叫醒让他去旁边榻上睡会儿,谢宴就醒了。
谢宴心里有惦记的事,睡得不沉,听到声响时就已经半醒,边直起身边捏着眉心,拿起披在身上的外衫抬头看向顾明容:“你一宿没合眼,要不要去旁边歇会?”
顾明容摇头,往后靠坐在椅子里,掀起眼看着顾桓彻,“不用。倒是你,要不要去睡会儿,这里我守着。”
闻言谢宴也摇了摇头,从脚踏上起身,坐在旁边椅子上。
刚才胡太医替顾桓彻又看过,情况比起夜里的凶险已经好了许多,只要控制住发热,那只需要五天基本能痊愈。
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归位,整个人放松下来,却又不敢离开,好在有顾明容在,他可以稍稍松懈警惕。
身上携着顾明容气息的外衫几乎罩住了整个人,谢宴窝在椅子里,倦怠道:“那边还是一点都问不出?”
“交给曹延齐处置了。”
“以后这种事不会少,看来长乐宫的戒备又该加强了。”谢宴闻言点点头,想起什么扭头看着他,“之前的事,以后不会再有。”
顾明容扬眉,望向谢宴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明知故问。
谢宴对顾明容这种近乎无赖的性子已经深谙其道,不肯主动咬钩,直白道:“以后不管是于你不利还是对陛下不利的人,都不会再犹豫。”
他只是觉得,若能拷问出一二,或许就不必牵连那么多人。
存有一二分犹豫,往后或许会是藏在暗处的致命一击。
闻言顾明容轻笑,“你错了,对待敌人你从未心慈手软,这回情况特殊,何况交给曹延齐处理,也是秉公执法,与你我何干?”
对上顾明容眼神,谢宴愣了愣,随即跟着笑起来。
其实,那小古板的外号,倒也真没叫错。
顾明容见谢宴笑容明朗,知道他不纠结于刚才的事,想了想道:“明日还有朝会,以小皇侄的情况不能上朝,我会命人传令,朝会取消。”
“你传令?”谢宴蹙眉,笑意从脸上消失,“你这样做,朝廷内外会有更多不满,你已经是众矢之的,不如让我来。”
“你不一样,在他们眼里,你是皇兄亲自推举的太傅,亲口下诏的辅政大臣。”
“顾明容——”
“就这么说定了。”
谢宴盯着顾明容不放,却发现顾明容完全不给他商量的余地,心里一口闷气上来,干脆别开脸。
说定什么,他什么都没答应就说定。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顾明容会被那些人当作乱臣贼子诛杀,等到那时,顾明容又该如何自处,功过有谁替他正名。
瞥见谢宴脸上的不悦,顾明容缓了语气哄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肯定会自断后路。”
“你有你的打算,主意颇多,你已决定这么做,那就按你说的办,只不过朝堂之上人心莫测,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