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凝忙给了他一千块,要求搭车。
老韩头见是姜宜凝,笑着说:“姜同志上车吧,不用你的钱。你帮了我们村的大忙,阿拉老韩头这个客还是请得起的。”
姜宜凝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坚持要给钱。
她抱着锵锵上车,笑着说:“老韩同志,您得谢谢锵锵,我只是借花献佛。”
老韩头哈哈大笑,一扬鞭子,“都谢!都谢!”
……
到了快要进城的地方,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
不仅有走路的人,还有坐黄包车的,骑自行车的,姜宜凝甚至还看见了两辆别克轿车!
轰轰隆隆地从他们身边绝尘而去,扬起大片大片的黄色尘土。
七十多年前的路啊,哪怕是全国最大城市松海市的城郊,也是一片黄土路。
不过进市区之后明显好多了,有青砖路,石板路,就算泥路,也都是夯实后洒了水的。
牛车走在上面舒服多了。
等到了松海市最繁华的永安路,老韩头在姜宜凝要求的地方停下车,笑着说:“阿拉在四马路那边兜活儿,下午五点的时候回村,姜同志和锵锵到时候一起回去吧。”
“好的,我们到时候在永安路口等您,可以吗?”姜宜凝小心翼翼抱着锵锵下车,回头朝老韩头招了招手。
“没问题。”老韩头爽快地一扬鞭子,赶着牛车走了。
姜宜凝站在松海市最繁华的永安路口,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两天前,她才从这个全世界最繁华时髦的社区离开。
两天后再回到这里,时光流逝七十年,一切已经回复到过去,真是沧海桑田。
她心情不可避免地激动,握着锵锵的手一下子缩紧。
锵锵感觉到了,不过他忍着没有叫,只是仰头担心地看着姜宜凝,小声说:“……姨姨,我们要去这里买东西吗?”
姜宜凝回过神,笑着说:“嗯,先去逛逛吧。这里有松海市最好的百货公司呢,也是全国最大的。”
“百货公司?干嘛的呢?”锵锵好奇地问,开始仰着脑袋东张西望。
这里的楼房太多了,又高又有异域风情,和附近街区那些低矮的民房相比,看起来真是两个世界。
姜宜凝大大方方走在松海市那条造价六十万两白银,用铁藜木铺就的柏油路上,笑着说:“百货公司呢,就是把很多东西放在一起卖的地方。就像南嘉村的小铺子……南嘉村有小铺子吧?”
锵锵想了想,说:“姨姨是说货郎吗?村里有时候会有货郎挑着担子来卖东西。”
“哦……对,货郎,差不多吧……不,差很多,货郎只有两个箩筐,但是百货公司啊……”姜宜凝觉得很难解释,打算直接把锵锵带去最近的,也是最大的那家百货公司,让他有个直观感受。
一辆叮铃叮铃的黄包车从两人身边的柏油路上跑过。
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七分头梳得油光锃亮。
女的穿着一身宝蓝色旗袍,头发烫成香肠卷,还描了眉毛画了嘴唇,脖子上围着一条月白丝巾。
两人在黄包车上谈笑风生,女人一笑就捂着唇。
而拉黄包车的那个车夫,光着脚跑在大马路上,汗流浃背。
姜宜凝一直好奇地盯着坐在黄包车上这对时髦男女。
锵锵才三岁,因为这半年营养不良,基本上没长个儿。
他才将将只有姜宜凝的膝盖那么高,所以他先看见的是那个拉黄包车的车夫的腿,然后是他的脚。
等黄包车跑过之后,锵锵小声对姜宜凝说:“……姨姨,那个拉车的人没穿鞋。”
姜宜凝垂眸扫了一眼,只看见那人脚后跟的茧子厚得像双鞋了。
她叹息着摇摇头,心想刚刚解放的松海市,百废待兴,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现在不是每个人都有鞋穿的,但是以后,大家都会有鞋穿。”姜宜凝牵着锵锵的小手,笑着晃了晃,带他走进松海市最大的新施百货公司。
这是一栋在当时看起来宏伟宽敞的七层高楼建筑,占地很广,有非常明显的巴洛克风格。
第一层楼是骑楼式外廊,第二层和第三层有白色立柱支撑。
最高层,也就是第七层还有一个圆形的钟面塔楼,钟塔的基层四个方位都建有西方古典风格的三角形山墙,看上去十分洋气。
门口的迎宾人员昂着头,挑剔看他们一眼,本来想把他们赶走,但是转眼瞥见姜宜凝那身明显是进口货的白色大翻领上衣和笔挺的黑色九分裤,还有那个当季新款的香奈儿包包,他鄙夷的神情一分钟转为殷勤热切。
“辉迎光临!两位想买点什么吗?”
姜宜凝也没看他,微笑着径直往前走,一边随意地说:“我要买牙刷和牙膏,再要买两双小孩子穿的鞋。”
“牙刷牙膏在一楼,衣服鞋类在二楼,两位这边请。”那位迎宾人员马上介绍他们要去的楼层和方向,然后目送着他们离开。
自始至终,锵锵绷着小脸,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手心里却悄悄冒了汗。
姜宜凝知道他有些紧张,没有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缓行在这个全国首屈一指的大百货公司里。
锵锵渐渐平静下来,没多久就顾盼自如了。
没多久他们找到卖牙刷和牙膏的柜台,姜宜凝拿出一块袁大头,问那个售货员收不收袁大头,售货员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