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窄巷子,“龙门阵”茶馆。
这家茶馆是郑学红开的,容平市那家老茶馆实在没生意,他在春节之前就已经关掉了。
吴小波背着帆布挎包,脖子上挂着一部照相机,一路询问终于找到这破地方。他刚刚在千岛湖那边,采访了TCL老总李东升整整两天,采访期间李东升全程关闭手机,两个大男人凑在那里聊天扯淡。
如今的TCL已经深陷泥潭之中,电脑业务被驱逐出主流市场,手机业务更是亏掉了老本。电视业务虽然销量不错,但利润率却低得惨不忍睹,跟赔本赚吆喝没啥区别。
也正是如此,李东升才有两天的闲工夫接受采访,顺便跟吴小波探讨企业发展问题。
采访完李东升,吴小波突然收到短信,宋维扬有半个月的时间,随时可以在蓉城接受采访。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吴小波连夜动身飞过来,他等这个采访已经等了一年多。
走进龙门阵茶馆,吴小波发现总共也就十多个客人。其中四个居然是西方白人面孔,正坐在那里喝茶听川戏,看样子估计是来宽窄巷子旅游的。
宋维扬坐在比较靠戏台的位子,翘着二郎腿半躺在竹椅上,手里还捧着一碗盖碗茶。他左手边坐的是陈桃,桃总没有戴月子帽,但戴了一顶太阳帽,而且喝的是自带的酸奶。郑学红比以前更胖了,一张竹椅很难容纳其吨位,每次挪屁股都压得竹椅吱吱作响。
“宋先生,陈小姐,郑先生!”吴小波走过去问候。
宋维扬笑道:“吴学长,请坐!”
郑学红朝着吴小波点头致意,又招手叫来茶倌儿:“再上一碗茶。”
“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陈桃起身说,她不能出来太久,必须赶回去给孩子喂奶。
吴小波刚刚坐定,就见一对穿着功夫装的少男少女,各自提着铜制的长流壶过来。那壶嘴足足有两尺长,已经远超蓉城茶馆的一尺五寸,属于川东和川东南地区的长流壶制式。
现在都是眼球经济,壶嘴当然越长越好,有没有遵守地方传统倒在其次。
少男少女开始翩翩起舞,身法有点像戏曲,又有点像武术套路,在各种花式倒茶的同时,还喊着“高山流水”、“苏秦背剑”之类的招式名称。
茶馆里的四个白人游客,立即把眼神投过来,显然这玩意儿比台上的戏曲更有吸引力。
“这个倒茶的方式有点意思。”吴小波笑道。
郑学红说:“来这里喝茶的都是外地游客,必须要有吸引他们的东西。川剧的吸引力不强,长嘴壶的倒茶表演,反而是这座茶馆的活招牌。”
“能赚到钱吗?”吴小波环顾四周,“这里的客人好像不是很多。”
郑学红笑道:“现在已经好得多了。刚开业的时候,整条巷子都没几个游客,每天只有一两个人进来喝茶。现在节假日的茶客单天过百,而且还有不少外国人,再坚持一下就能收支平衡了。”
吴小波说:“郑先生选择急流勇退,卸去在喜丰的一切职务,现在的日子果然很潇洒。”
“喜丰集团的规模越做越大,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再继续留在公司也是混日子,还不如退下来找点其他事情做,”郑学红说着就站起来,笑道,“你们聊嘛,我就不打扰了,今天的茶钱我包了。”
“郑先生慢走!”吴小波起身相送。
宋维扬听着川戏品着茶,等吴小波坐回椅子上,才问:“聊些什么?”
吴小波解释道:“是这样的。从1978年到现在,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快满30年了,我打算在2008年出版一本《激荡三十年》,来记录这三十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我已经采访了数十位或成功、或失败的企业家,聊他们的创业和奋斗历史,聊他们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你是中国首富,是喜丰和神州的董事长,写关于改革开放30年的书,怎么也不可能绕开你这位大企业家。”
“听起来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宋维扬笑道。
吴小波拿出速记本和录音笔:“社会上关于你的资料很多,真假参半,我希望能了解更多真实的东西。”
宋维扬点头道:“可以,你问吧。”
两人从宋维扬的童年时代聊起,一直聊到宋维扬闯荡特区。
“也就是说,郑先生和陈小姐,真是你在火车上遇到的?”吴小波饶有兴趣道。
宋维扬说:“对。”
吴小波问:“马博士和私发会,也如江湖传闻那样?”
宋维扬道:“招商局搞的那个‘私发会’,协会章程都是照抄我的,中英文对照,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变。”
“你觉得是诈骗吗?”吴小波问。
“双赢吧,各取所需。”宋维扬道。
吴小波问:“你的那些企业管理知识,来自于什么地方?”
宋维扬半真半假的瞎编道:“一些源于耳濡目染,一些是在书里读到的。我父亲的书房里,有不少企业管理方面的书籍,许多还是从港城买来的繁体版本。”
“通过看书自学,你就能弄出一套企业管理模式,把中山大学的工商管理教授都唬住了,”吴小波颇为惊奇地说,“这应该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吧?或许你本身就是个商业天才。”
宋维扬道:“或许吧。”
吴小波问:“能谈一下喜丰和神州科技的发展吗?”
宋维扬说:“这个没必要复述,我让人给你一套完整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