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聂瑾将零食锁进柜子,打扫了下战场,脱下白大褂穿上外套,道:“前面带路。”
早就下班了,楼道里多是病人和家属。
“不是要喝酒吗?怎么来到这里?”聂瑾见杨凯东把车子停在一家餐厅的停车场,问道。
“喝酒之前吃点东西,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杨凯东道。
聂瑾看着他这个人自以为是的样子就火大,可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进餐厅。真是奇怪了,她怎么会任人摆布呢?
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随后,便走到餐厅附近的一家酒吧。
这个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酒吧里的人自然不会少,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来。
音乐声不是很吵,这让聂瑾觉得很舒服。
“说吧,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杨凯东一边给眼前的小酒杯里倒啤酒,一边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聂瑾先端起一杯喝掉了。
“因为我想关心你,而你,也需要我关心。”杨凯东看了她一眼,说。
“笑话!”
“我早跟你说过的,那个男人他不适合你,他根本没有试着去了解你,怎么会爱你呢?可你现在,竟然还为了他——”
聂瑾笑了下,没说话。
杨凯东将酒杯推到她面前,拿着酒瓶往装满了酒的杯子里继续倒。
“你这是干嘛?都倒到外面了!”聂瑾道。
“你要是不把原来的酒喝掉,杯子里是装不进去新的酒。要是不把他忘掉,你的心里不可能再有别的人住进去。”他说。
聂瑾端起他倒满的杯子,一饮而尽,幽幽地说:“在英国的时候,我已经让自己忘记他了,可是,回来后——我想赌一把的,我想和他结婚,然后看看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可现在——”
杨凯东望着她,一声不吭。
“我知道他不会答应的,而他真的没有答应,他宁可背负着失去很多东西的准备,也不愿意——”聂瑾苦笑道,“我做人还真是失败。”
“你爱他吗?”他问。
聂瑾愣了会,道:“你说他没有理解我没有爱我,其实,仔细想想,我也那样对待了他。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而且,”她盯着杨凯东,“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杨凯东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道:“你很在意他,对不对?”
聂瑾点头。
“既然那么在意,就做些改变,让他以后想起你的时候,记得你的过错的同时还能记得你对他的好!”杨凯东道。
“怎么,改变?”聂瑾不懂。
“为他做些事,最后一次,就当是你补偿自己以前对他的亏欠。做完之后,就把他彻底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不要再去回忆,否则,你根本不能继续自己的人生。你还年轻,不该把以后的生命浪费在对过去的愧疚和遗憾上。”杨凯东道。
聂瑾叹了口气,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放下姜毓仁,很多话,她不能跟别人说,可是,自己怎么想都不会有答案。如今——
“你是个哲学家吗?”聂瑾道。
杨凯东笑了下,道:“不是。我有私心,我等着你把他从心里扔掉,然后我就有位置了。”
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聂瑾心想。可是,这样的男人,很——
次日,聂瑾给父亲打了电话,说是想见一见。父亲昨天刚刚从北京回来,接到她的电话后,晚上回到聂瑾和母亲的家里。
“爸,放过姜毓仁!”聂瑾的话,让常继山和聂小凤都意外不已。
“我不想和他结婚,您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当做没有这回事。不要再为了我逼他了,我知道他是不会回头的,他要是回头了,就不配做姜毓仁!所以,您不要做的好像除了姜毓仁,这个世上就没有别的男人,我就嫁不出去了一样!”聂瑾的态度那么坚决。
“瑾儿,你,你怎么了?”聂小凤道。
“妈,我没什么,我想清楚了,您和爸别再为我担心了。何况,要是让别人知道爸爸逼着姜毓仁和我结婚,我的脸往哪里放?您和爸的脸往哪里放?缘分这种事是老天注定的,根本强求不来,不管他以后选择谁,都与我无关。而且,我以后不想在家里听到姜毓仁的名字。”聂瑾道。
她望着父亲,一直沉默着的父亲。
“爸,不要为了我再做什么。您爱我的话,就不要计较姜毓仁拒绝了您的要求,就帮我偿还我欠他的东西。”聂瑾道。
聂小凤惊讶不已,她不懂女儿在沉默了几天之后,怎么突然就——
“你欠他什么?”父亲道。
“我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两个人都有原因,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今后,我想要轻轻松松生活,不想背负对他的亏欠。所以,爸,您就帮他这一次,帮他争取到那个位置,就算是帮我了,好吗?我不想以后只要想到姜毓仁,就觉得自己欠了他太多太多的东西,我真的,真的不想,爸——”聂瑾恳求道。
常书记沉默了好久,终于,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你想清楚了吗?真的要放弃他?”
聂瑾点头道:“爸,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为我好就不要给我强迫一桩婚姻,为我好就答应我这个要求。好吗?爸——”
聂小凤坐在一旁,拿着纸巾沾去眼角的泪。
“瑾儿,你想清楚了吗?如果这次你放弃了,以后——”父亲道。
“爸,我想的很清楚,姜毓仁已经开始了他的新生活,我怎么可以一直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出不来?我还年轻,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可是现在,我一直在想着姜毓仁的事,根本不能继续生活。这些天,我根本不敢上手术台,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出人命,什么都不敢做——”聂瑾说着,流下了眼泪,母亲怜惜地抱住她。
“爸,求您了,快点让事情过去吧!我想要安静生活,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聂瑾哭泣道。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长到三十岁也没流过几次眼泪。此时哭的跟个泪人一样,父母怎么能不心疼?
“好了好了,瑾儿别哭了,爸爸知道,爸爸听你的还不行吗?”常继山怀着对女儿无尽的内疚,赶忙劝道。
聂小凤为女儿擦着眼泪,说:“孩子,对不起,爸妈都没有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好孩子,别哭了,啊?”
“爸,帮帮姜毓仁吧!好不好?爸——”聂瑾拉着爸爸的手,道。
常书记长叹一声,点头道:“瑾儿,既然你想爸爸这么做,爸爸就答应你。可是,只有这一次,以后,我不想再听你为他说一句,明白吗?”
聂瑾点头。
另一方面,顾小楠对于这些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完全没有预料。因为姜毓仁没有透露风声,她始终处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这两天,姜毓仁赶去省里开会,而顾小楠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
家里,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她一个人,第六感在这个关头就显得极为敏锐。可她无法将自己的担忧和不安告诉姜毓仁,她不想让他担心。
到了年终的时候,每个单位都在忙着盘点一年的工作成果,柳城大学科研处也是同样。顾小楠并不需要加班,可是行政工作的繁杂也让她很繁忙,不得已,实验工作只好处于暂停状态。
这天是周五,早上和人事处的同事在一起就今年的课题分配状况做了个沟通核对,刚回到办公室,就从地上捡到了一个信封。
寄信的地址她不熟悉,信封上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提示信息。平常总是收到很多莫名其妙的宣传册,她以为这个也是,刚想要扔,却还是准备打开确认一下。
是一封请帖,结婚请帖,这种状况就是需要掏钱的。她笑了下,很是期待这次是谁的喜事,没想到——
喜帖上清楚的写着他的名字,而另一个名字——
怎么回事?他这几天不在柳城,难道是去做这件事了吗?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早就和聂瑾分手了吗?怎么还会,还会和她结婚?
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拿出手机,给姜毓仁拨过去,可是无人接听。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同样的结果。
姜毓仁,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绝对不会骗我的。
一直坐在那里,好久好久,闭上眼睛,似乎都可以闻见房子里那淡淡的花香,似乎是那满眼的各色郁金香,是他要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中午,她没有出去吃午饭,穆玉英打电话约她,她也推掉了。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呆呆的。
怎么都想不通事情会这样子!
既然能发请帖,而且,看起来距离结婚典礼的时间也不远了,那说明他早就和聂瑾领了结婚证了,对不对?否则,怎么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发请帖?
不对,为什么她会收到?谁会给她发?难道是聂瑾?
她又把请帖看了一遍,上面的确写的是邀请她去参加婚礼。
百思不得其解,却接到了姜毓仁的来电。
“我今天晚上就回来了,你打电话是什么事?之前一直在开会,关机了。”他问。
她很想质问他,手里的那张红色的喜帖发出刺眼的光,她合上了,想了想,还是说:“没事,就是,就是想你了。”
“傻瓜,乖乖在家等着。我还有点事要忙,先挂了。”他说完,就真的挂断了电话。
顾小楠拿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泪水从紧闭的双目流了出来。
他晚上不就回来了吗?到时候再问他。
问题是,他既然要结婚了,她又算怎么回事?
他一定是不想和她分开的,所以才一直不告诉她。可是,顾小楠,你真的就愿意做他背后见不得光的女人吗?你能接受一辈子这样吗?
想想聂瑾的母亲,聂瑾都三十多了,她母亲还没有正式成为第一夫人。那她顾小楠要是继续和“已婚的”姜毓仁在一起,是否就得等一辈子?
冬天到来,满目的萧瑟,比她的内心更加凄凉。
疑问和怀疑,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让她根本不能理性思考。一路快走回到家里,刚进门就看见了玄关处扔着的他的鞋子。他从来都不知道把鞋子摆放整齐,她一直都不懂,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怎么生活的。
忍着要哭的冲动,将鞋子摆好。
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看了他一眼,手伸进包包,摸到了那张印着烫金字的喜帖,心里一阵阵抽痛着。
电视里播放的是本地新闻,茶几上的果盘里是他洗干净的苹果,她拿出一个啃着。
她想分手,想离开他!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还怎么生活。可是,他依旧那么强硬地拒绝了她,那么强悍地占有了她。
难道说,自己于他而言,真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作用吗?
黑夜里,她拿着那张喜帖,无声地哭泣。
泪水一直流,流不尽。
“楠楠、楠楠?”他在一旁推着她,顾小楠猛然睁开眼睛。
“你怎么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做恶梦还会哭?唉,你啊,还真是个孩子!”他轻声笑了。
她一下子坐起身,眼泪顿时止住了,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你?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吗?”他摸着她的头顶,极其宠溺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你你,我,我,”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连贯一句话。
“顾小楠,大晚上的,你想说什么?我还要睡觉,快点说完。”他松开她,躺下,两只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
她突然懵了,现实还是梦境,她分不清楚,立刻跳下床,也不管自己此时身无寸缕,抓起地上扔着的睡衣套上,几乎飞奔出卧室。
姜毓仁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跑出去,枕着胳膊等着她。
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