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枝小心翼翼退回八仙观。
此等情况,她定是不能从前门平缓离开了。虽然她自持清白,可若不幸被逮到暂押大理寺,最少也得呆上一天半夜的,她这个易容符三个小时便失效,到了那时少了一个路小远,多出一个卓二郎,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真的是前有燕愚,后有燕同,怎么都跟燕家人过不去了。
这算什么糟心经历啊,卓枝嘴唇微动,却不敢出声,她依然听得到马蹄踏步声,可见燕同一行人并未离开。卓枝点着脚,一步步向后退,双眼不断打量四周,试图找到一个隐蔽之所使用易容符。
八仙观内门窗紧闭,好似寂静无人之所。
卓枝无法,她不敢用力推动门窗,唯恐引起燕同注意。忽地,一角翠色吸引了卓枝的目光,分明是竹叶,难道这屋舍之后种着一片竹林不成?卓枝目露喜色,她蹑手蹑脚绕过屋舍,却见一片鲜翠欲滴的竹林。竹子一株挨着一株,密密麻麻,只看得到满眼翠色。
她矮身躲进竹林深处,蹲身藏于草丛之中,闭上眼睛试图想出一个女子形象。此时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暴力破开,数重脚步声越来越近,卓枝慌了神,她脑中空白一片,只浮现出前几日她身着翠袍揽镜自照的模样。
纸符闪烁,仿若一道金色的光芒游走于杂乱字符之间。
“嗖”的一下,纸符片片散尽,化作细小的碎纸片,落在杂草中消失不见了。
卓枝的衣着形貌也瞬间变了,她变作那日揽镜自照的模样。
三千青丝被揽起,用白玉发梳绾起低垂髻,脸侧小髻斜簪着一对银流苏珠钗,头发蓬松,偶有几丝发丝顺着耳朵垂在肩上。身着胭脂红团花纹下裙配着翠绿色竹纹上衣,轻披纱帔,上印垂丝海棠纹饰。卓枝以手覆面,发觉她额头间,脸侧还贴着小小花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式。
她蹲在草丛之中双腿发麻,只等着禁卫离开,她好逃脱升天。
却没想到禁卫并非粗略搜查,反而搜的极为仔细。卓枝心更慌乱,她蹲的太久,脚麻腿酸,颤颤不安,这时一阵妖风吹来,吹的她背后发凉,起了一层冷汗。
卓枝惴惴不安,却听禁卫一人突然怒喝:“谁躲在那里!”
她猛一抬头,额间银流苏珠钗随之泠泠作响。一时间场内诸位禁卫目光全部转向竹林,“噌”的一声,禁卫亮出随身配刀,阳光照在银白的刀刃上闪烁刺眼。
完了。
卓枝本能向竹林深处退去,脑中亮光一闪而过。八仙观原著之中刺客刺杀失败后,隐藏八仙观,意外发现暗门而后逃离......
原著......
竹林深处有暗门。
第5章 误入南风
八仙观
竹林茂盛,竿竿翠竹枝繁叶茂,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形。竹林密不透光,一时间禁卫只知林中有人隐匿,但不清楚几人,因身上未佩戴弓/弩,只得从数个方向突进林中。
藏匿之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了。
“人怎么会不见了,难道还真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说话那人身着绯袍佩银鱼符,观他衣饰,与其他人不甚相同,应当官阶略高。
绯袍人摸索着短须,凝神思索,这时林中响起一阵金玉之声......
这声音好生熟悉。
方才,他曾见到林中赤色一闪而过,此人着赤袍。等等,那声音不正是钗环击撞之音吗?配着赤袍,或许是红裙......纵使蓝袍刺客变装,改换面目,也不会装扮出如此招摇之态。即使他反其道而行,至少不会佩戴满头金玉。
也许林中人与刺客无关,只是个寻常女郎,那她怎会拥有遁地飞天的能力?
说不清啊。
竹林中一个浅绯袍禁卫高声:“段大郎,这里有扇门!”
果不其然!
他推测女郎应是私会之人,怕人撞见,又了解此地情况。他快步上前,禁卫已将黑漆门破开,他趁着间隙探身望,街巷空无一人,但听得到不远处的喧嚷声。
“从八仙观外走过来约莫百步,这竹林占了大半,按此测算那头应是西市无疑。”林中藏匿人到了西市,正如游鱼入海,遍寻不着。
他转身吩咐几句,回到八仙观前庭向东宫禀告。
东宫负手,站在前庭。
他一袭青纱罗圆领袍,戴着顶道家桃玄冠,身后是一颗肆意生长的百年怪松,枝干横斜,倒有几分意境。再远些青砖门楼上悬一块黑漆牌匾,上书两个大字“八仙”,二字是用小篆书写而成。那“八仙”端庄圆润,挺遒流畅,二字俨然有居高临下之态。
绯袍禁卫低下头,跪地禀:“回禀殿下,林中匿人从暗门逃脱,发戴钗环,疑似女子。墙有暗门,连接西市背巷,交通纵横,卑职派庄玄,陈宋庭追捕。”
东宫面容不惊,手中捻着一根长发,沉声吩咐:“善,其余人等追捕蓝袍。皆除官袍,隐匿行动,切莫走漏风声。”
“是!”众禁卫应声。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卓枝出了暗门,她顺街巷,循人声,一路奔波逃命。
终于来到正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她几乎脚不沾地,被人群推着向前。西市又称金市,素来是上京城最为热闹之地,她不多不少也来过几回,从未像今日这般拥挤过。
人群中响起一声欢呼:花担来了!
卓枝凝神去看,只见一担四人抬饰鲜花的担子出现在眼前。
担子上以四根原木撑起碧色纱帐,纱幔轻柔,随着风微微飘动。圆木上下饰以牡丹菡萏等花卉,随着不断前行,花瓣簌簌而落。碧色帐幔中跪坐着位高鬓仕女,她手持一枚圆白扇,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娇艳的唇。
花担边跟着几个浪荡子,他们身穿锦缎骑五花马,口中唱:“经年何年,佳人不见,王都知娇颜何时展露?”
“王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