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些人大多是被蒋震逛来的,说是要帮着他打打群架,收拾一个对头,知道是去宫里干事的是少数心腹。
等到入了夜,到了该干正事儿的时,有一大半人反倒喝醉了,许多人都在呼呼大睡。外面更鼓敲响,街上人声绝迹。蒋震和魏兴将这帮人一个一个地叫醒,实在叫不醒的也只好随他去,就这样凑了两百七十人,各提了刀枪,出了下密侯府,一路向东去。
京兆尹的官署黑洞洞的,门口连个守卫也没有,蒋震等人经过之后,便到了长乐宫的西墙,之后他们溜着墙跟向南走了一里地左右,再向东一拐,便到了长乐宫的南门了。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走来,两百多人的队伍声势不算小,竟然没有惹来巡夜士卒盘查,路上一个人也没遇着,也不知巡城兵去了哪里。
等临近长乐宫门口,终于有人问道:“将军,咱们到底是要灭谁?”
赤眉军打群架灭谁谁那都是惯常操作,时不时地就有人张罗着来这么一出,可是这一次还是有点不同寻常,声势如此浩大,又是挑的半夜三更,然后直接摸到了皇帝老子住的地界,终于有人咂摸过味来了。
“将军,这是皇帝老子的长乐宫吧,咱们总不会是去找皇帝吧?”
蒋震说道:“怎么,去找皇帝,你不敢去吗?”
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见到许多人的脸都白了,“这,这不是谋反吗?要灭族的!将军,这,这事儿咱不能干啊!”
蒋震的刀突然一下子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吓得那人动都不敢动一下。
蒋震用刀在他脖颈旁边蹭了几下,说道:“不能干?晚了!深更半夜的,携利刃来到长乐宫,已经是谋反之罪,要灭九族了!现在要想活命,只有闯进去,杀了狗皇帝,咱们自己来坐天下!到了这个时候,谁他妈的再说一句不干,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魏兴也说道:“兄弟们怕什么?不就是杀个人吗?咱们兄弟什么时候晕过血,怕过杀人?我跟你们说,长乐宫里全是值钱的东西,咱们连皇帝的宫殿都没抢过,那不是白进了一次长安城?这回大家都开开荤,想要什么随便拿!”
一些老卒听了这话,竟隐隐地有了些兴奋,他妈的,终于又有机会干老本行了,还是这么大的一票!
魏兴带着些亡命之徒冲在最前面,蒋震在后面押阵,大队人马被裹胁在中间,随着大流向前走。
长乐宫门口竟然一个卫士都没有,大门黑洞洞地敞开着,好像一个巨大的宝藏入口,无声地邀请他们入内,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魏兴道:“沈中都安排好了,连守卫都调开了,大伙冲进去!”
众人这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反倒横下一条心,壮起胆子,两百多人一拥而入,冲进了宫门。
宫里面一片寂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这些人谁都不认识路,完全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皇帝老子。
一个人怯怯地问道:“将军,是不是该放火了啊!”
这是他们的老套路了,杀人放火抢东西,缺一不可。
听了他这话,众人顿时从心里没底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下子来到擅长的领域,全都恢复了自信,有人叫道:“对,要放火!烧了这破宫殿!”
“别急啊,先得把东西抢到手,别都烧了!”
“不来点火也看不见哪儿是哪儿啊!”
两伙人还在就放不放火争论,突然之间四面一片通亮,不知道多少火把燃烧起来。
所有人都闭了嘴,呆愣地站在当地。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羽林军,个个端着手弩,向这些闯入者瞄着准。
而在他们正对面几十步外,卫尉王猛全身披挂,威风凛凛地站在那,他的身边正是卫士令沈中。在他们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全是羽林军。
蒋震本来落在后面,此时掉头就跑。可是他们刚刚冲进来的南宫门,此时已不知被谁关上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两百多人成了瓮中之鳖。
魏兴狂吼道:“沈中!没有老子你早就饿死了,你他妈的出卖老子,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沈中手中握着刀柄,面无表情。
魏兴也不想想,沈中是卫尉王猛手下受重用的将领,宿卫宫廷,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好端端地跟着他谋反呢?
当初魏兴找到沈中,沈中看着当年他关照过自己的情分,真心真意地劝过他,可是魏兴不听,非要和放牛皇帝死磕到底。
沈中想了一夜,拿定了主意。
魏兴铁了心要造反,自己和他关系亲密,到时少不得要受牵连,与其随着他殉葬,还不如把握这个机会,将此事变成自己的进身之阶。
沈中将此事禀报了上司王猛,王猛又禀报了皇帝,这件谋逆之事一开始就上达天听。刘钰设了这个局,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而且证据确凿,谁也说不出什么,比起全城大搜捕地抓人干净利落多了。
长安城没有骚乱,百姓还懵懂着,甚至没有察觉,这场闹剧似的闯宫密谋就这样落幕了。
可是天光大亮时,一个消息传进了宫中,太傅逄安闯出了长安城,只带着几名亲信,向西方上林苑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