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太守耿况也是世为两千石之家,妥妥的豪族出身,曾经和王莽的堂弟王伋是同学。
看人家豪族的交际圈子,一般的寒门怎么比得起。
在这样的圈子里混,当官是很容易的事,不仅当官容易,升迁也是轻松加愉快,你一个寒门子弟不管有多大本事,努力一辈子也是拍马赶不上。
耿况成年后便成为皇帝身边的郎官,后来被王莽任命为“朔调连率”。“朔调连率”这官名听起来很怪,这是易名癖王莽改的,朔调郡就是上谷郡,连率就是太守。
天下大乱,更始兴起,更始帝派使者四处招降,许诺“先降者复爵位”。使者到了上谷,耿况亲自迎接,盛情款待,老老实实地上缴太守印信。
按理说人家都这么懂事儿了,使者应该立即发还印信,复了耿况的太守之位,这才是规矩。
可这使者偏偏是个起事儿的,拿到印信就是不还,意思可能是要重新任命,这太守是不是你耿况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懂事儿的遇到起事儿的,耿况立即就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平事儿的出来了。
上郡功曹寇恂听说后,勃然大怒,带着兵去传舍,见到使者,义正辞严地指责他,人家皇帝都说了,“先降者复爵位”,耿况早早归降,你为什么不按照规矩,恢复人家太守的位子?
使者当时并没有被吓尿,而是硬挺着腰杆说:“我是皇帝的使者,功曹难道要胁迫我吗?”
寇恂嘴上说着不敢,又讲了一堆大道理,然后命人以使者的名义召来耿况。他自己则从使者处夺过太守印信授与耿况。在寇恂的逼迫下,使者无奈,只得下正式诏命,承认了耿况上谷太守的地位。
要不说寇恂是文武全才,嘴上大道理把使者挤兑得没话说,下手也毫不迟疑,不给就动手直接抢。
为什么寇恂如此替耿况出头?
因为他和耿况的利益是一致的。其实寇恂也是在为自己出头,耿况这个太守是外来户,寇恂却是个坐地的豪强,他家就在上谷郡。他是由太守耿况自辟的属吏,耿况就是他的老大。
当然换个太守依旧可能任用他,但是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本地豪强又不止他一个。也可能是寇恂和耿况相处特别融洽,两家绑定得比较结实。所以猛男寇恂悍然出手,把更始皇帝的使者硬怼了回去。
那么寇恂为什么敢出这个头?
因为更始朝的影响力在河北还很弱小,幽冀的豪强不太尿他这一壶。刘玄彼时尚在洛阳,上谷郡天高皇帝远,他管不着。要不怎么刘玄找人抚定河北,谁都不愿意接?因为这差使实在不好干。
河北的局势太乱太凶险,本地豪强实力既强,还有强大的铜马流民军,都各据一方,谁也不听谁的,想找个人把这些人都镇住,太难了。正因为是这种谁都不愿意干的苦差使,所以才能轮到刘秀的头上。
回过来说上谷郡,铁打的太守流水的皇帝,耿况继续留任太守。但是因为这个太守是从皇帝使者手里强抢的,耿况心里很没底。他一向是个懂事儿的,这时就急急忙忙地派儿子耿弇带着礼物去洛阳,朝拜更始帝,打通关节,和朝中大佬搞搞关系,以期坐稳屁股下面的太守位子。
耿弇南下途中,正碰到王郎在邯郸称帝,因为王郎的宣传工作做得很到位,自称是汉成帝之子刘子舆,名正言顺,又有汉宗室刘林和豪强李育、张参等力挺,实力强劲。河北各地纷纷响应,与耿弇同行的郡吏便都转向邯郸,去投王郎。唯独耿弇一个人不干,非要南下洛阳,双方分道扬镳。
可是南下的道路已经不通,耿弇听说玄汉大司马刘秀在卢奴,当即就跑去晋见。耿弇从小痴迷兵事,对昆阳大战的英雄刘秀是崇拜有加,当即要回上谷发突骑攻取邯郸。
刘秀只当他是个孩子,虽然笑着说他:“这是我的北道主人。”实际上没有当回事儿。此时蓟城骚乱,刘秀夺门逃出,开始苦通的南逃之路,而耿弇与他失散,回到上谷。
耿弇当时信誓旦旦地要发兵助刘秀,其实是他自作主张,上谷的事儿还是他父亲耿况做主。耿况此时畏惧王郎势大,有心投了邯郸。这时能定事儿的人又站出来了,又是寇恂。
寇恂说道:“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举大郡之资,可以详择去就。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众,邯郸不足图也。”
咱们上谷有这个实力,可以自主选择,邯郸算什么东西?
寇恂继上次太守任命事件之后,又一次强势表态。咱有兵有将,管他什么皇帝不皇帝?更始皇帝刘玄算个p?赵汉皇帝王郎算个p?一锤定音。
耿况派寇恂联络渔阳太守彭宠,两郡各发骑兵二千,步兵一千,南下支援刘秀,只这一路南下,沿途击斩了王郎的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四百余下,攻取了沿途的二十二县,展现了幽州突骑的恐怖实力。在广阿追上刘秀之后,立即成为刘秀争战天下的中坚力量。
但是依照寇恂的说法,上谷“控弦万骑”,去支援刘秀是两千骑,大概只是上谷郡骑兵的零头。这表示耿况还是留有相当的余地,并没有把鸡蛋一下子全放到刘秀的篮子里。
上谷郡的实力耿弇十分清楚,灭了王郎之后,耿弇又主动表示要回幽州再发大兵,等到进击彭宠的时候,耿弇又一次回上谷发兵。
说起来耿弇真的是刘秀的贵人,但却是他爹的败家子,这一次又一次的讨债鬼似的回去发兵,是要把他爹的家底掏空的节奏啊!耿况一边骂儿子败家,一边迫不得已地往外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