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散去,皇帝独独把郑深留了下来。殿内的人都被撵了出去,只余君臣两个对坐闲谈。
皇帝又把两条长腿伸了出来,叹道:“子渊,这里只咱们君臣二人,朕就不跟你讲那些礼节了,这跪坐的姿势太难受了!”
郑深端端正正地坐着,低头道:“陛下请便。”
他心中十分享受这种君臣的独处,皇帝把他单独留了下来,说明对他比别人更加信任,对于一个一心入世、实现治国理想的儒者来说,这种另眼相看比什么高官厚禄都让他感动。
“子渊,方才有史官在旁,朕说的话他都要记下,真是让人不敢随便说啊!”皇帝苦笑着。
“陛下今日之言定可传之后世,尤其是不想征税的那些,若是传扬出去,陛下的仁德之名四海皆知。只是陛下,话说出口容易,要想践行可就难了,天下人会将陛下的话当真,若哪日您想再征税,自然会有人翻出这些话来。”
只他们两个人,郑深并没有太多顾忌,话说得很直白,他其实是有些怪小皇帝说话随便,容易落人口实。
皇帝道:“卿以为朕是随便说的?”
郑深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皇帝,说道:“陛下,您的意思是。。。您真的想要一直免下去?”
“最少免三年,朕甚至已作好了免税五年的准备。”皇帝面容严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子渊,朕问你,先汉因何而亡?”
“王莽乱政,窃取国器,颠覆大汉。”这是当时汉朝儒生的标准答案,把一切罪过推给王莽,即大汉永远正确,错的是窃国篡权的奸佞小人。
“不对!”皇帝断然否认,“王莽并不想乱国,他是想救国。”
“陛下慎言!”郑深猛地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开门向外探看,然后将门掩住,回过身来拜倒在地,“陛下之言,臣不敢听,也请陛下不要说!”
这是政治问题啊!你继承的是大汉的天下,打着复兴汉室的旗号,那就必须要否定王莽,肯定大汉。王莽的一切都是错误,大汉的一切都是正确,反对王莽就是政治正确。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违背这条原则,否则会动摇自己大汉正统的法理基础。
皇帝道:“子渊,朕懂得,所以只留下你一个。朕只是就事论事,这话也就和你说说,出我口入你耳,无第三人得知。王莽是错了,错得离谱,只有知道他为什么错了,才能吸取教训,不再犯和他同样的错误,所以朕先谈王莽的得失。”